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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燕飛萍心中大驚,未料到對方回來的竟如此之快,饒是他心思機敏,一時也沒了主意。但是,他不能讓對方看出自己有絲毫的恐慌,當下將小初和鳳柔拉到自己身後,壓低了聲音道:「呂子丹,你居然有膽量回來!」

  慘澹的月光照在呂子丹的臉上,映得他面色陰灰森人,道:「燕飛萍,你想不到呂某這麼快便去而複返吧。」

  燕飛萍冷笑道:「我只是想不到你還敢回來自尋死路。」

  呂子丹將臉一沉,道:「不錯,是有人自尋死路,不過,那人不是我,而是你們三個。」

  燕飛萍打了個哈哈,道:「你不覺得自己的話太不自量力嗎?我提醒你別忘記,那年在正氣府的後花園,是誰踩折你的長劍、踢斷你的肋骨。」

  呂子丹曾重傷在燕飛萍的飛腿之下,這事被他視作生平的奇恥大辱,此時燕飛萍舊事重提,怎能不令他老羞成怒?只是他城府其甚深,不怒反笑,道:「姓燕的,你雖然厲害,但那已是過去的事了,三年前在正氣府,我與穀正夫在你身上下了十八道重手,你八脈盡被震傷,已同廢人一般,最多只剩與二三成功力,漫說是我,便是一個稍通武功的大漢與你撕打,你也未必是對手。」

  燕飛萍笑道:「你這般說,無非是給自己壯壯膽氣罷了,哈哈,難道你說燕某武功全失,燕某就武功全失了嗎?」

  呂子丹獰笑道:「我在江湖中闖蕩也非一日兩日,你騙得過別人卻騙不過我。方才,你大喝之後,內息已亂,呼吸聲急促無力,豈能瞞過我的耳朵。現在,我算准你丹田虛空,再無內力可發出。」

  燕飛萍暗道不好,他心思飛轉,急想退敵之計,面上卻不動聲色,淡淡地說:「看來,你早發現燕某非你之敵了。」

  呂子丹得意地說:「正是。」

  燕飛萍道:「你既然早發現我的內力不足,為何眼睜睜地看著我殺你二弟,你非但不為兄弟雪仇,反而奪路逃去,是何道理?」

  呂子丹哈哈大笑。良久方道:「我若當時拔劍殺你,自是輕而易舉,只是在眾多江湖漢子的眼中,我殺掉一個武功已失的凶徒,有何威風?哈哈哈哈,我現在殺你,四周無人見到,當我把你的頭公昭天下的時候,江湖中人人必認為我是憑武功力博天下第一殺手,並將其格斃,此事傳入江湖,不愁各大門派不承我之情、懾我之威。」

  燕飛萍冷聲道:「面對親兄弟亡命而無動於衷,真是好兄長、好義氣!」

  呂子丹沉聲道:「犧牲一個兄弟,成就一世霸業,有何足惜!」

  燕飛萍搖頭道:「我原以為自己是殺手,向為天下人所不恥,看來,與閣下相比,燕某自歎不如。」

  呂子丹道:「任你怎麼說,要怪只怪你殺孽太重,江湖中恨你入骨之人數不勝數,我今日取你頸上人頭,必有千百人感我之恩。那時,何愁我江都呂家不淩駕于揚州正氣府之上!」

  燕飛萍歎道:「不錯,只怪燕某昔年的殺孽太重,悔之晚矣,死亦無怨,姓呂的,燕某便將這顆人頭成全你了。」

  呂子丹笑道:「如此說來,呂某就不客氣笑納了。」說著,他眼中凶光乍射,嗆啷一聲響,反手拔出長劍,挺劍直指燕飛萍。

  黑暗中,劍鋒寒意四溢,劍光森然閃動,殺機佈滿大廳。

  燕飛萍凜然無懼,大聲道:「呂子丹,江湖中的恩怨在你我二人之間了斷,不關這兩位姑娘的事,你放她們一條生路,只管向燕某一人下手便是。」

  呂子丹卻道:「殺誰饒誰須由我說了才算,你死到臨頭,還想發號施令嗎?哼!你要放的人,我偏卻要殺,你待如何?」

  燕飛萍大怒,喝道:「你……」

  這時,小初與鳳柔相視一望,走上兩步,一左一右站在燕飛萍身旁,同聲道:「咱們剛才說什麼來?是風是雨,共同擔當。既立此誓,絕不相負,今日我們願和你同生共死!」

  燕飛萍熱血上湧,道:「好,好!你們說這番話,已很對得起我了。我昔年結下的仇怨,和你們可沒干係。」說到這裡,他壓低了聲音,道:「一會兒動起了手,我纏住姓呂的,你們快逃。」

  「不。」小初用力搖頭道:「咱們三人,自非呂子丹之敵,今日之事,有死而已,又算什麼?那一個要害你,便先殺了我。」說著往燕飛萍身前一站,擋住了他。

  呂子丹森然說道:「便先殺了你又如何?」他右手一揚,嗤的一聲疾響,長劍脫手,一道銀光電射而出。

  燕飛萍大驚,伸手在小初的左膀上一推,內力到處,小初向右跌出,那劍光便向燕飛萍的胸口射來。燕飛萍閃身待避,竟已不及,眼見劍光便要舔上他的胸膛。

  在生死攸關的一瞬間,一旁的鳳柔護人心切,毫不猶豫地縱身撲上。只見劍光一閃,刺入她的胸口,立時白刃紅血,她身子一軟,倒在地上。

  她用自己的生命,替燕飛萍擋住這一劍飛擊。

  燕飛萍大叫一聲,血貫瞳仁,厲聲喝道:「呂子丹,你好狠!」

  呂子丹陰森道:「今日你們一個也別想活!」他既知燕飛萍武功已失,心中懼意盡去,飛步上前,左掌一圈,右掌力劈而出,一招「九天落瀑」,撲面就是一掌。

  燕飛萍全身都被對方的掌力所罩,他無力招架,身子往後一仰,倒在地上,一蜷一展,陡然滑出四五尺,避開這一記殺手。這是「伏地百變」的身法,模樣雖然不雅,卻頗有實效,在地上滾來滾去,靈變之極。

  呂子丹出手狠辣,招招皆是致人於死地的毒手,不多時廳中大半的桌椅台案都在他的拳腳下碎裂。然而,燕飛萍卻如蛇行、似狸翻,身法變化莫測,任憑中呂子丹掌削足踢,連發十二三招,竟未沾著他的身體。

  呂子丹愈益惱怒,掌緣到處,猶如斧劈刀削一般,內力也越來越淩厲,燕飛萍的衣袖袍角一塊塊地裂下,再鬥片刻,他散亂的長髮也一叢叢被震斷。

  這時,他胸口與肩頭的傷口都已迸裂,傳出頻頻的劇痛,身法亦見滯澀。他知道再鬥下去必然無幸,只要受了對方一招半式,必死無疑。眼見呂子丹右掌橫掃,左掌斜劈,腿上更暗藏三招後繼毒招,自己身法再快,也難閃避,無奈之下,長歎一聲,不在躲閃,閉眼等死。

  呂子丹雙掌聚滿真力,快如閃電,直落向燕飛萍的頂門。

  驀然,小初發出一聲驚叫,她面色煞白,渾身顫抖,似乎靈魂出竅一般。

  呂子丹的目光從小初的臉上掃過,他唇邊露出一絲惡毒的獰笑,猛然擰腰沉臂,硬生生將擊出掌力收了回來。

  燕飛萍驟覺身上的掌風消失,心中暗奇,不禁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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