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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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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個家丁抬著燕飛萍步履匆匆,沿青石鋪成的甬道大步走著,穿過兩個天井,不一刻,便到了正氣府的大廳前。 這座大廳對燕飛萍來說並不陌生,正是日前用來為蘇碧瓊辦喜宴的場所。不過,眼下與婚宴的氣氛大不相同,門前的張燈結綵全已不見,廳口的紅漆木柱都被塗成了白色,高大的大紅喜字也被揭下,取而代之是白底黑字的一個大大的「奠」字。 整個大廳,仿佛一座靈堂,陰風煞煞,彌漫著一股沉沉的死氣。 四個家丁將燕飛萍抬入廳中,徑直走到靠北首的牆畔,這裡弧零零的擺了一把紅木太師椅,家丁們把他往椅子上重重一扔,然後默默轉身而去。 燕飛萍身上被縛了九道鋼索,根根都是精鋼煉製,使他毫無反抗之力,被狠狠摔在椅子上,墩得他渾身如散架了一般,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地坐直了身體,抬頭望去,大廳中坐滿了江湖中的各路豪傑,人人均對他怒目而視。 身陷絕境,燕飛萍反倒坦然了,他早料到要有這一時刻,心中也不覺如何驚恐。雖然他身縛層層鐵索,卻依然費力地將胸膛挺起,不願在群雄面前失了英雄氣概。 在大廳的另一旁,擺著一排座椅。當中一把椅子上大馬金刀的坐著一個人,盯著燕飛萍冷冷笑著,不是別人,正是正氣府的少當家穀正夫。在他的身畔,左邊坐的是傅英圖,右邊坐的是唐步血,其餘尚有十幾個人,也都分別江南武林的耆宿名家。 見到這麼多江湖名家聯手對付自己,燕飛萍的心情在黯然之中,又多了幾分自豪。他微微一笑,也向穀正夫盯去,看他究竟如何對自己下手。 沉默中,兩個人四目對視,目光如電,仿佛要碰擊出火花一般。 過了片刻,穀正夫緩緩收回目光,從椅子上站起,走到大廳正中,向群雄抱拳施禮,高聲說道:「家師驟逢不幸,各位想必都已知道。如今雖由我暫居府主之位,但我身為晚輩,才智亦屬平庸,身擔重任,實在慚愧難當。唯有請在座的各位英雄日後多多關照,使正氣府的威名不至在我的手中受損。」 穀正夫這番話說得極為謙遜恭敬,令群雄們大感受用,紛紛站起回禮,無不點頭稱是。隨後,穀正夫的面色一沉,用手一指燕飛萍,恨聲道:「正氣府中的這場浩劫,真凶便在這裡。此人為惡江湖,凶名昭著,不只我穀正夫一人與他仇深似海,江湖中的俠義英雄哪一個不對他深懷切齒之恨!如今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終於讓這個殺手落入正氣府手中,此乃天意,亦為江南俠義道中的大幸。」 說到這裡,穀正夫轉過身,對坐在上首的諸位耆宿名家深施一禮,道:「今日正氣府有幸請到眾位前輩主持大局,我在江湖中位列晚輩,不敢越俎代□,如何處置這個殺手,一切還請眾位前輩示下。」 一時,大廳中鴉雀無聲,數百道目光都集中在這十幾位老者的身上。 沉默了片刻之後,唐步血輕輕一撚長須,道:「此人是在正氣府中被擒下的,谷少俠是正氣府的新府主,自當由谷少俠將此人處置。傅兄,你說呢?」 傅英圖見問到自己頭上,微一沉呤,道:「在江南武林中,谷少俠算得年輕有為的一位,依我看,此事交給谷少俠處置,再合適不過了。」 傅英圖與唐步血是廳中群雄裡輩份最高的兩人,德高望重,被尊為魁首。此刻這兩人點了頭,余人自然更無異議,都把目光落在穀正夫的身上。 穀正夫緩緩點了點頭,不再推辭,他走到燕飛萍面前,冷聲道:「姓燕的,你此刻可否知罪?」 燕飛萍用冷眼一瞟穀正夫,忽地哈哈大笑,道:「常言道得好,『欲加其罪,何患無辭?』燕某如今落在你的手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何必還對燕某講什麼罪名?」 穀正夫道:「正氣府要處置一個人,必讓此人死得心服口服,對你也不例外。姓燕的,你且回頭看看身後。」 燕飛萍轉過頭,向背後望去,見到兩道白色紗幔分垂於兩側,當中橫著一條長長的香案,上面擺滿了靈牌,前後三排,不下四五十塊,在長明燈慘台燈光的映照之下,閃動著森然的光亮。 他細細辨認,見第一塊靈牌上寫著「無極刀陳雲房之靈位」,第二塊靈牌上寫著「六合槍沈同之靈位」,依次往下,每一塊靈牌上都寫的是一位武林健者的名字,直到最後一塊「棲霞門耿玉京之靈位」,算起來,整整是四十三位江湖好手的靈牌陳列於香案之上。 穀正夫手指這些靈牌,對燕飛萍喝道:「正氣府一役,這四十三位江湖俠士都是慘死於你的毒手之下。姓燕的,你殺人成性,逆天行事,正道之士須放不過你!」 穀正夫的話聲色懼厲,燕飛萍卻全未聽入耳中,他腦中只回憶著那日在正氣府後花園的那一場搏殺,屍橫遍地,血流成河,此役是他平生最激烈也最殘酷的一場血戰,至今想起,猶覺陣陣心寒。 見燕飛萍默然不語,穀正夫嘴角浮現出一絲獰笑,道:「姓燕的,你面對這些亡魂,還有什麼話可說?」 燕飛萍仰天長出了一口氣,把目光從靈位上移開,道:「那日在後花園的潭邊,倘若你們不逼我出手,我也不會重開殺戒,事情也大可不必鬧成眼下這個局面。」 穀正夫一聽,雙眉倒豎,怒道:「依你所言,這些俠士被你殘殺,反倒是他們的不是了?姓燕的,大丈夫敢做敢為,如此強辭奪理,沒的讓天下英雄恥笑。 燕飛萍聞言也是怒形於色,高聲道:「燕某堂堂大丈夫,頂天立地,何曾懼怕過什麼?這四十三人皆為我所殺,我以命抵命,今日把頸上這顆人頭交給你們發落便是。穀正夫,你要殺要剮只管下手吧,休要口出不遜。」 谷正夫冷哼一聲,道:「你不過是一個階下囚,還硬氣什麼?我只須兩個手指便能將你撚死,就象撚死一隻蒼蠅。 燕飛萍虎落平陽,卻從未聽到過如此輕蔑的侮辱,登時一股血氣沖上頂門,他原本丹田空虛,四肢疲軟,這時卻不知從哪裡升出一股力量,他腰背一挺,竟從椅了站了起來。 穀正夫大吃一驚,見燕飛萍橫眉怒目,威風凜凜,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群雄見燕飛萍突然站起,也都心驚不已,齊聲呐喊,紛紛拿出兵刃,大廳中立刻密密麻的寒光耀眼,各種各樣的刀劍槍棍,鉤戟錘叉,林立八方。甚至屋簷與頂梁上都現出不少人影來,手執兵刃,把守著各處要道。 如此陣勢,甚是驚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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