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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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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月和尚瞟了一眼燕飛萍,乾笑一聲,遲疑不語。 楚寒山忙道:「都是自家朋友,大師直說無妨,事情究竟辦妥了沒有?」 心月和尚打了個哈哈,道:「妥了,妥了。施主既然肯佈施紋銀千兩,貧僧自然不能讓施主失望。」 楚寒山追問道:「我的銀子可不是白花的,這件事做完之後,你不能留下一絲一毫的紕漏。」 心月和尚道:「錯不了,錯不了。大殿的巨鼓離地有三丈多高,蒙在鼓面的牛皮已被貧僧剪開,破口貼牆而立,若想發現,除非跳上房梁。若是由下向上看,卻是絕難看到。」 燕飛萍也站起,走到心月和尚身前,道:「你做這些事時,可曾被別人發現?」 心月和尚道:「沒有,絕對沒有。」 燕飛萍雙目一翻,道:「真的?」 心月和尚忙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誆語,貧僧敢對佛祖起誓。」 燕飛萍又道:「你來這裡的時候,也沒被別人發現嗎?」 心月和尚肯定地說:「這個時候,寺中眾僧都在做早課,貧僧是從後門溜出,誰也不會發現的。」 燕飛萍點了點頭,道:「今天,慧光寺或許會出事,你就不要回寺了。」 心月和尚狡黠地一笑,道:「看施主印堂發青,身上帶著一團凶煞之氣,不用說,貧僧也猜到施主必會給寺中帶來血光之災。貧僧自然不敢回寺的,不過……」 燕飛萍淡淡道:「不過什麼?」 心月和尚笑道:「不過貧僧幹得可是掉腦袋的事,一千兩銀子,嘿,未免少了一點兒。」 燕飛萍道:「大師言之有理,錢的事不成問題。只是大師外出不歸,會不會引起寺中僧眾的懷疑?」 心月和尚一聽錢的事有了著落,心中登時踏實了許多,連忙說道:「不會,不會。貧僧在寺中不過掛了個閒職,就是三五日不歸,旁人也只會認為貧僧是出寺雲遊去了,絕不會有人生疑。」 燕飛萍道:「很好。」說罷,他冷冷一笑,盯著心月和尚,目光如同兩道利箭,直欲將心月和尚的肺腑盯穿。 在對方目光的逼視下,心月和尚心中驟感一寒,結結巴巴地說:「施主你……你……」不等心月和尚再說下去,燕飛萍突然雙掌一分,出手如電,一下子扣住心月和尚的琵琶骨,往下一壓,令對方一動不能動。 心月和尚大駭,奮力一掙,只是琵琶骨受制,多強的武功也發揮不出來,何況燕飛萍的手指硬如鋼鉗,哪裡掙得開。刹那間,驚得他魂飛魄散,撕心裂肺地喊道:「你……」 不容他喊出第二個字,楚寒山單掌一立,進步橫削,掌緣猶若刀鋒,閃電般地切入,正斫在心月和尚的咽喉上。 這一掌好狠! 心月和尚的喉結與頸骨盡被掌力擊碎,他張大了嘴,吐出一段滴血的舌頭,雙眼凸出眼眶,充滿了憤怒與絕望。終於,身子一軟,氣絕身亡。 楚寒山望著心月和尚的屍體,冷冷地說:「你知道的太多了,我不得不殺你。」 冰冷的屍體,冰冷的話音,連吹過亭中的風,也冰冷得令人毛骨悚然。 燕飛萍卻仿佛什麼都未曾發生過一樣,取出一塊絲帕輕輕擦拭手指,對楚寒山說道:「六哥,我走了。」 楚寒山低聲道:「倪八太爺武功厲害,你要千萬小心。」 燕飛萍淡淡一笑,說道:「六哥,你盡請放心,我的計畫天衣無縫,倪八太爺縱然料事如神,也絕不會想到我會躲在大殿高懸的金漆大鼓中,當他對佛叩首的一瞬間,我淩空下擊。雖然倪八太爺武功蓋世,但我的碎心鈴在江湖亦是一絕,這些年來,尚無人能在毫無防範下躲過碎心碎一擊。」 燕飛萍的話雖然極為自信,但楚寒山臉上卻未顯喜色,只默默拍了拍燕飛萍的肩膀,沉聲道:「小飛,你……保重!」 燕飛萍微笑道:「人在江湖,生死由天,風風雨雨這麼多年咱們都闖過來了,這一次也能平安渡過的。放心吧。」他重重地握住楚寒山的手,搖了搖,然後返身走出木亭,往慧光寺而去。 林間的霧氣漸重……漸濃…… 燕飛萍的身影出沒于林間,青衫飄飄,越走越遠,逐漸消失在晨霧裡。 望著燕飛萍的背影,楚寒山的眼神極為複雜,時而沉重,時而痛苦,時而淒涼。直到燕飛萍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長歎一聲,嘆息聲中竟包含了無窮無盡的悲哀。 嘆息之後,楚寒山默默轉過身,走到心月和尚的屍體邊,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少許白色藥末,撒在屍體上。 不一刻,只聽心月和尚的屍身上發出嗤嗤之聲,在藥末灑過的地方升起淡淡的煙霧,跟著屍身的肌肉開始潰爛,不住地流出黃水,發出又酸又焦的臭氣。 風中飄滿了令人作嘔的屍味。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心月和尚的屍身連同衣服鞋襪蕩然無存,化成一灘黃水。 木亭中,少了一具屍體,卻多了無盡的戾氣,令人心驚肉跳。 做完這些事,楚寒山輕輕擦了擦手,仔細看了看四周,確認未留下任何蛛絲馬跡,才返身出了木亭。 亭外,白霧淒迷。 楚寒山只走出幾步,猛地,他感覺背後湧起一片殺機,極淩厲、極凜冽,竟令他頓覺如芒刺背。他雙眉一挑,按劍柄、壓崩簧,拔劍一尺,向後望去。 背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玄衣人,黑色的衣服,黑色的散發,黑色的刀鞘,一張黑布蒙面,只露出一雙黑色的眼睛,射出冰冷而鋒銳的目光。 此人一出現,竟如來自午夜的幽靈,周身散出一股黑色的死氣。 望見這個人,楚寒山咬緊嘴唇,神情中說不清是憤怒、是無奈、多少還有一絲畏懼,臉色陰晴不定。最終,他還是將拔出的劍收回鞘中,強定了一下心神,道:「是你,你……早來了?」 玄衣人點了點頭。 楚寒山道:「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做了,你也應該履行諾言,快放人吧。」 玄衣人卻道:「放人?現在不行。」 楚寒山頓時急紅了眼,道:「你擒住我的妻子幼兒,逼我出賣朋友。我……我昧著良心做下這種傷天害理之事,你現在難道要毀諾?」 玄衣人的聲音冷若寒冰,道:「你急什麼,你的老婆兒子我會還給你,不過,那須等到燕飛萍死掉之後。」 楚寒山咬牙道:「小飛與你素昧平生,你為什麼要逼我出賣他?為什麼一定要將他置於死地?」 玄衣人道:「我出了錢,燕飛萍的命就是我的。殺手可以不擇手段去殺人。雇主為了達到目的,一樣可以不擇手段。何況,我喜歡看人流血、損命。」 楚寒山額上青筋暴起,嘶聲道:「你既然出高價雇小飛刺殺倪八太爺,卻將他的計畫出賣給倪府,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又能達到什麼目的?」 玄衣人冷笑道:「燕飛萍與陸天涯今日同在寺中潛伏,伺機行刺。我把燕飛萍出賣,為的是讓倪八太爺集中力量對付他,必然會忽視其他人,陸天涯出手的把握就會大得多。哈哈,他們三人一旦動上了手,定會拚個兩敗俱傷,中原江湖之中,又將少了三個高手,哈哈,哈哈哈……」 寂靜的林中,回蕩著詭險、陰狠的笑聲,仿佛來自地獄的魔音,傳入耳中,令人說不出的難受。 笑聲又如同一根根鋼針,攢刺著楚寒山的心,他冷汗濕額,眼前仿佛出現了燕飛萍鮮血淋漓的畫面,不由地一陣顫抖,道:「你……你太狠了!」 玄衣人雙眼一瞪,雖然隔著一層蒙面的黑布,卻也能感覺到他滿臉猙獰,陰聲道:「江湖中有一句老話:無毒不丈夫!我的所做所為,都是父輩們用生命與鮮血留下的教訓。他們全是喪生在那些仁義大俠們的卑鄙暗算之下,為此,中原武林也將付出生命與鮮血的代價,償還這筆血債。」 楚寒山道:「可是,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殺手也有殺手的律條。你如此倒行逆施,已犯天條,必遭毒報。」 耳聽楚寒山毒語相咒,玄衣人滿不在乎,又發出一陣冷笑,傲然道:「今日在慧光寺,無論燕飛萍還是陸天涯,必定都難逃一死。江湖七大殺手至此死絕,普天之下,誰還敢與我爭鋒?」 楚寒山低哼一聲,左掌不禁握住了劍柄。只見他手背青筋暴起,臉頰的肌肉也在微微顫抖,顯然用盡全力克制自己,否則早已拔劍出鞘。 玄衣人望在眼裡,不屑道:「楚寒山,你不服氣?還以為自己是十五年前的劍魔麼?別不自量力了。」 在對方輕蔑的話音中,楚寒山只覺胸口一熱,鮮血一下子沖到頭頂,他畢竟也是赫赫有名的極品殺手,雖然封劍十五年,卻未曾受過如此輕視,當即大聲道:「楚某家小被你挾持,迫不得已才受你之命,做下天理難容之事。你若有種,便放了女人和孩子,楚某必以這條殘命,與你周旋到底。」 玄衣人卻淡淡說道:「好,姓楚的,沖這句話,看你也算是一條漢子。我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擋得住我雙刀二十招,我就放了你的家小,再賠一條命給你,如何?」 楚寒山雙眼一亮,道:「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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