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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回 助戰成功仗紅妝季布 化仇為友賴白髮魯連(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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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琴先到裡邊取了真剛寶劍,走到庭心,對穆祥麟說道:「我們斷不肯以眾勝寡,還是一對一的決個雌雄,也使你死而無怨。」穆祥麟冷笑一聲,將手中劍使個飛鷹捕鳥,一劍向玉琴頭上橫掃過來。玉琴不慌不忙,將頭一低,從劍鋒下鑽過,順勢一劍望他腹下刺過。穆祥麟一劍掃了一個空,知道不妙,連忙收轉寶劍,望下一掠,恰巧把玉琴的劍格住,嗆啷啷一聲,兩人的劍鋒上火星直迸。大家拿起寶劍一看,都沒有一些損傷。於是各個使出拿手的解數來,在庭中狠鬥。 蕭進忠等一齊立在庭階上作壁上觀,但覺劍光閃爍,稍近身旁時目為之眩。 鬥了多時,白光霍霍,大家沒有勝負,都不肯停手。劍秋便將驚鯢寶劍舞動,飛步刺入白光影裡,說道:「師妹稍息,待我來和他一試身手。」玉琴便收轉寶劍,跳出圈子。 劍秋和穆祥麟接戰,穆祥麟雖已鬥了多時,毫不鬆懈。眾人又見一青一白的劍光往來飛舞,辨不出人影來。足足又鬥了一百余合,穆祥麟有些力乏,白光漸漸被青光裹住,勝負的端倪已可窺見。劍秋見穆祥麟已暴露弱點,本想下手把他殺傷,但因他小小年紀,已有此驚人本領,他年若能精心上求,必能有更大的進步。今日若傷了他未免可惜,不如放寬一步,讓他自己心裡明白,也許能幡然悔悟的。劍秋心裡如此打算,手裡的驚鯢寶劍就不再向前緊逼。旁觀的蕭進忠也和劍秋同一心思,就取過金背刀,跳到庭心中去。 慕蘭等尚以為老人家技癢難搔,也要上去鬥數十合。倘然用了車輪戰的方法,穆祥麟雖然驍勇,總難抵敵了。但蕭進忠把刀向劍光中一劃,將二人分開兩邊,大聲說道:「二位戰夠多時,大家的本領已顯過。兩虎相爭,必有一傷。老夫因見你們都是劍術高深的能人,不忍你們中間哪一個有何死傷,所以願意作魯仲連,出來調停。不知你們可能聽老朽的一言啊?」 此時二人也已跳出圈子,劍秋猜透老人家的意思,遂說道:「蕭老英雄有何高見,鄙人自當聽從。」穆祥麟連戰二人,未嘗不覺得對手的劍術都很高強,自己斷乎不能取勝。劍秋已略示讓步,不過為了面子的關係,不肯在人前示弱,此刻也就默默地靜聽蕭進忠怎樣說話。 蕭進忠聽劍秋已表同意,便笑了一笑,捋髯說道:「自古說,冤家宜解不宜結。你們雖然有著深仇宿怨,但方才劍秋兄已經說過,好男兒不可不明辨邪正順逆,立身行事當照著公義做。以我第三者看來,穆君的父母親都是趨向於邪僻之途,所以被女俠等誅戮。但照死者的行為去做,縱然沒有女俠等出來誅暴除惡,到後來也有他人來下手的。不能深恨女俠,當辨白這事的是非曲直。假使曲在他人,那麼雖有千萬人,我亦前往;曲在自己,那麼雖是老幼孤弱之輩,我亦不能妄加欺負。否則彼此殘殺,永無底止。所謂復仇不除害,連禽獸都不如,焉能稱為萬物之靈呢?所以老朽要奉勸穆君,當抱寬大的心腸,存兩間之正氣,不必再和人家挑釁尋仇。所以應該在世間好好地做一番事業,以贖父母之愆,使人家也咸稱穆氏有子,宛如唐堯之時,鯀治水不成,稱為四凶之一,遂被殛為羽山。後有鯀的兒子大禹出去治水,十三年而卒告成功,後世人莫不崇拜他功德的偉烈。大禹可稱是孝子了,他豈是不顧是非曲直,專想為自己父親復仇的呢?穆君倘能聽我的話,大家可以化敵為友,為江湖上留一佳話,豈不是好呢?」 穆祥麟聽了這話,想了一刻,臉上頓時露出笑容,將手中劍插入鞘內,先向蕭進忠深深一揖,道:「承蒙雅教,頓開茅塞。金玉良言,敢不拜受?」又向琴、劍二人拱拱手道:「兩位雖是我的仇人,到底不失為風塵奇俠。幸恕無禮。」劍秋又說道:「穆君能聽蕭老英雄的忠告而覺悟,也不失為大智大勇的俊士。既能捐棄前嫌,我們極願化敵為友的。」於是二人也各將寶劍放開。蕭進忠即叫下人排上一個座位,請穆祥麟入席。 穆祥麟謝了一聲,披上長衣,坐到席上。彼此敬過酒,說了幾句謙遜的話。蕭進忠問起穆祥麟學藝的事,穆祥麟告訴說,他的叔父六指和尚在天臺山上修道,只收了他一個徒弟,沒有將技術傳授過他人。當自己下山返鄉的時候,六指和尚將這柄安瀾寶劍賜給他,且說了許多教訓。所以自己下山後,行俠仗義,也不肯做喪心昧良的事。今日前來,也因復仇之念尚未能忘,遂貿然和兩位劍俠交手。覺得自己的劍術尚淺,慚愧得很。 玉琴、劍秋以前也聞得六指和尚的聲名,遂也將昆侖派中的人才和宗旨告訴一二。穆祥麟聽了更是欽佩。蕭進忠興致很好,也講些往年江湖上的事情。又提起大名府的一盞燈宗亮和宗亮的兄弟八臂哪吒宗寰等軼事,備極推崇;且說他們弟兄倆雖然身懷絕技而絕無驕矜之氣,很喜歡結交天下英雄豪傑。宗亮年紀雖老,而馬上步下十八般武藝件件皆精,更使得一手楊家槍法,是個大將之才。可惜他甘心隱遁,不事王侯,高尚其志。所以早年雖已當過一任都司之職,而為了不願意謅諛上峰,遂掛印告退的。否則到了此時,怕不膺上將之選嗎?宗寰善使雙錘,能用飛抓,飛簷走壁,疾如狸貓。人家因為他的技能很多,所以稱為八臂哪叱。至於宗亮的稱為一盞燈,卻因他為人光明磊落,大家遂用明燈來作譬喻。現在二人不知為了何事出關了,否則也好請他們來一聚。 劍秋、玉琴聽了,暗暗記在心頭。大家講的話很多,酒也喝去了不少,直到申刻時候方才散席。穆祥麟便向眾人告辭,蕭進忠堅留不得。大家送到莊外,看他回頭說了一聲再會,灑開大步飛跑而去。 眾人回到莊內,紛紛議論此事。慕蘭道:「起初我們總以為決鬥後若不分個勝負,決不干休的。誰知他聽了我父親說的話,竟能一旦覺悟,化敵為友,大家都沒有損傷毫末,這也是出人意外的事。」劍秋說道:「穆祥麟年紀很輕,能和我們猛鬥這許多時候,真不容易。後來他劍法稍松,力氣漸乏,我卻不忍傷他。」蕭進忠捋著銀髯說道:「老朽也是可惜他,所以姑妄用言一試,果能解除你們的舊怨,可見得我們若能將誠心去待人,若非冥頑不靈之徒,大概總能覺悟的。 何況穆祥麟夙有慧根,尚未在匪盜中間泊沒他的天性呢!」 眾人聞言,莫不稱是。但經過這一番波折,天色漸暮,琴、劍二人不能動身了,只得改於明日早晨啟行。可是到了夜間,老天忽然下起雨來。次日雨勢更大,四郊發水,看上去一時不會天晴。於是琴、劍二人又走不成了。慕蘭對他們說道:「下了雨是天留客,請你們在此間多住數天吧。我也不忍和你們一旦分離哩。」玉琴、劍秋只得勉強住下。 這雨綿綿不絕,過了五六天方才漸止雨點,雲散天晴。 玉琴、劍秋、程遠、慕蘭、慕解五個人正坐在書室裡閒談武術。玉琴回頭瞧著天空裡的雲很快地向北面移去,一絲陽光已從雲中露出來,照到庭中的花木上。風過處,葉上飄灑下幾點水滴來。遂向劍秋欣然說道:「明天我們總可以動身了。」劍秋點點頭,說一聲:「是。」慕蘭道:「我希望天公多多下雨,落個一二月,好使姊妹們不能離開這裡。」玉琴笑道:「這裡若然下了一二月雨,怕不要變成澤國嗎?你真是私而忘公。」說得眾人都笑起來。這時候,只見莊丁進來通報道:「門外又到了幾個客人,要找尋女俠和岳先生。可要放他們進來?」 劍秋聽了這報告,便對玉琴說道:「穆祥麟已去,又有什麼人要來訪問我們。難道又是仇人嗎?奇了,照這個樣子,我們不能再住在這裡了。」玉琴點點頭道:「是的,也許是那個賽時遷曹七,雖然活了一命,難免不到外邊去放風造謠,使江湖上人都來與我們作對。」慕解在旁接口道:「曹七那廝是不應該放去的,斬草必除根。當時我若在一起,必要把他殺卻。只割兩耳,不是太便宜了他嗎?」 玉琴又問莊丁道:「外面共有幾人?是何模樣?」莊丁答道:「三男一女,行囊很是簡單。不過都象帶有武器的,也許是綠林中人。」劍秋笑道:「前日來了一個不算數,今天又到了四個,總難免一場廝殺。我們盡讓他們來見面,若是什麼巨盜,索性除掉了也好。」莊丁在旁邊說道:「那四個人中間有一個漢子,相貌生得醜陋不堪,且又羅著一隻腳,而行走卻無異常人。這不是很奇怪嗎?」玉琴聽了,便對劍秋說道:「我們不要妄加猜疑,莫非此人來了?快請相見!」 那莊丁聽玉琴說聲快請相見,便回身走出去了。一會兒早領著四個人步入。玉琴等都到廳堂上來迎候。一看當先走進的一個獨腳漢子,手裡撐著一枝鐵拐,相貌奇醜,嘴邊露出一對獠牙,原來是薛煥。背後一個黑衣少年,也就是小尉遲滕固。在二人背後,又有一個英俊少年,乃是李天豪。和天豪並肩而行的女子,就是蟾姑。琴、劍二人見了他們到此,一時摸不著頭腦,忙上前相見。蟾姑見了玉琴,便帶笑走過來,握手說道:「多時未見姊姊,我等都不勝懷念。你們一向在哪裡?今天方被我們尋到了,真是快樂。」 玉琴答道:「屢次想到龍驤寨來拜訪你們,卻因沒有機會。你們都好啊?怎樣會和滕、薛二君跑到這裡來的呢?」蟾姑尚未回答,薛煥早哈哈笑起來,道:「女俠,這件事說起來很長的。 我們今天到這裡來,也是最巧沒有的事,恰逢著新認識的朋友,多蒙指點我們到此的。」 玉琴正要問是誰,蕭進忠已聽得消息,和他的妻子以及寇玉蝶從屏風後走出來了。於是玉琴、劍秋便代他們二人介紹。大家分賓主坐定,莊丁獻上茶來。天豪、薛煥等又向蕭進忠、程遠等說了幾句客套話。劍秋便問:「天豪,你們怎樣知道我們在這裡?方才薛兄說有人指點到此,這個人又是誰呢?」天豪微笑道:「你問起這個人嗎?在幾天以前剛和你們交過手的。」 劍秋道:「莫非就是金刀穆雄之子穆祥麟?你們又怎樣相識的?」天豪答道:「此番我們南下,特地來奉訪你們二位的,但不知二位究在何方。昆侖山又遠隔千萬裡外,我等難以前去。正在躊躇不決,恰巧在淇縣避雨,留在旅店中不能趕路。那時候穆祥麟也來宿店,大家悶守在家中無可消遣,遂彼此交談。我們見他是一個有本領的少年,遂略將自己的來歷告訴,且說我們南下要訪問女俠。他就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們,說你們尚在蕭家莊。我們聽他說已為公義而忘私仇,很表同情。等到雨勢漸小,我們馬上趕來。穆祥麟也北走幽燕去了。這遭相見,豈非巧之又巧呢?」 劍秋笑道:「真巧。誰想到穆祥麟會告訴你們的呢?幸虧你們走得早來一步,否則我們明天也就要動身到天津去了。」天豪聽說,便對蟾姑說道:「你怪我心急,雨點未全停止便要趕路。若然遲了一天,我們又要錯過機會了。」 玉琴便向蟾姑道:「我們自從在山東道上匆匆一晤以後,我和師兄及雲師便到張家口天王寺,去殲滅四空上人,毀了他們的淫窟。本想順便來龍驤寨走一遭,只因一則已知賢伉儷方作南行,二則還有別的事情羈絆,所以重上昆侖去拜見禪師。路過洛陽,又到鄧家堡和鄧氏七怪決鬥。那時候就和滕、薛二位邂逅,同破鄧家堡。薛煥兄是憨憨和尚的弟子,所以同是昆侖門下。後來我們離開洛陽,便介紹他們到龍驤寨來遊。大概他們二位已在寨中盤桓多時了。現在寨中事業想必蒸蒸日上。令兄令妹都安好嗎?」蟾姑聽玉琴問起她哥哥宇文亮來,不由眼眶裡滴下淚來,指著天豪說道:「你問他吧,他會告訴你的。」 琴、劍等見蟾姑忽露出悲傷的樣子,都不勝驚疑,難道龍驤寨發生了意外的變化嗎?劍秋忍不住向天豪追問道:「宇文亮無恙嗎?龍驤寨現在的情形究竟如何?你們又何以離開寨中呢?」李天豪搖搖頭歎了一口氣,交叉著雙手,隨把龍驤寨過去的事情詳詳細細地告訴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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