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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 曲巷去採花頭陀鎩羽 龍潭來盜錘妖道喪生(2)


  劍秋微笑道:「我並不是叫姑娘勉為其難,不過我也有一種計畫。」程遠道:「劍秋兄有何妙計?請你指教。」劍秋道:「那怪頭陀既然荒淫好色,茅山道士和他同黨也未必不好色的,我們何不以色為餌,借此下手,把他們雙錘盜去就是。請慕蘭姑娘今天一人趕至靈官廟去進香求籤,假意在那裡逗留,倘然他們要向慕蘭姑娘兜搭時,慕蘭姑娘不妨便在廟內和他們廝混一陣,乘機盜取雙錘。挨到晚上,我與程兄同來援助,裡應外合,不難剪除丑類了。所以我要請姑娘去走一遭。」慕蘭聽了劍秋這樣一說,便欣然道:「此計甚妙!

  我就立刻前往,但你們在晚上必要趕來的,否則孤掌難鳴,我可要吃你們的虧了。」程遠笑道:「姑娘,你請放心,我們二人決不會使姑娘上當的!」劍秋道:「事不宜遲,午飯後姑娘即可前去,稍遲的時候也許他們要出外的。」

  慕蘭點頭答應,於是三人又坐著說話。劍秋問起韓小香,慕蘭不好意思完全告訴出來,只說和她因有了意見,負氣她去了。不多時已到午刻,大家用過午膳,慕蘭換了一件淡青的衫子,淡掃蛾眉,薄施脂粉,鬢邊插著一枝紅花,裝飾得比昨天更覺明豔。程遠在旁瞧得出神,劍秋看了,心裡也不由想起女俠來。待到此事解決了,決定趕到蘇州去找尋她。慕蘭妝畢,又把一塊繡花手帕系在襟上,暗地裡帶了袖箭,以防萬一,對程遠說道:「此刻我一人前去,偽託進香,卻不能攜帶武器。少停你們來的時候,千萬不要忘卻了我的雙刀,必要帶來,好讓我酣鬥一場。」程遠道:姑娘放心,我一準帶上。」

  於是慕蘭又和二人說一聲再會,姍姍地走出店去了。

  她在途中購得一些香燭、紙錠表示進香虔誠,循著昨夜的途徑,走到東城靈官廟門前,見廟門大開,她就信步走將進去。大殿上正有兩個男子在那裡燒香膜拜,那個茅山道士立在一邊招待。一見慕蘭步入,見她攜有香燭等物,知是來燒香的,連忙走過來說道:「大姑娘辛苦了,請坐,請坐!」

  一個小道童端過一張椅子,請慕蘭坐下,接過她手中的香燭去點在神像之前,又把紙錠等物放在庭中沖天爐內焚化。慕蘭瞧著王靈官的神龕,不免暗暗好笑。又見那兩個燒香男子拜過神像,卻不回身退出,在殿上逡巡不走,一個頷有短髭的年紀已有五十開外,精神飽滿,目光銳利,向茅山道士問訊數語,然後走出殿去,由茅山道士陪著到一邊去坐吃茶。

  慕蘭只見道士,不見頭陀,心中有些失望,雖有道童立在一邊,卻不便詢問。道童見慕蘭沒精打采地望著,遂請她去神前膜拜,慕蘭只得走至拜台前跪倒,口中喃喃地虔誠禱告。

  她祝告些什麼呢?原來她說道:「大盜匿居,犯案未破,神廟竟作匪窟,神若無靈則已;神若有靈,今日今夜,妖道、淫僧共受誅戮,毋使漏網。」小道童豈知其中的玄妙呢?慕蘭拜禱畢,立起身來。恰巧那茅山道士已回至殿上,忙過來招呼道:「方才給那兩個漢子廝纏住,不能來陪姑娘,很是抱歉。這裡靈官廟的簽是非常靈的,姑娘可要求求?」

  慕蘭見茅山道士肯和自己來兜搭,正中其懷,遂微笑道:「好的。」於是慕蘭又求了一簽,乃是上上簽,題名是《信陵君竊符救趙》。慕蘭暗喜,茅山道士又要領慕蘭到廟內各處去隨喜,她便跟著他走到一處處去,順便察看形勢,默記途徑。少停,那茅山道士把慕蘭引到後面一間精室裡去吃茶。

  那地方十分幽靜,外人足跡難到,因為那門是開在隱蔽之處的。坐定後,茅山道士對她笑嘻嘻地說道:「聽姑娘的口音,不是本地人,是從北方來的吧?我在昨天似乎在路上見過姑娘和一個少年走在一起的,不知姑娘尊姓,何以到這裡來燒香?」

  慕蘭聽茅山道士向她盤問,自己早有準備,所以很鎮靜地說道:「不錯,我姓蕭,是河南人,此番跟隨我的表兄南下投親,不料那親戚又遷至別處去了,我要回鄉而表兄不肯,二人意見不合,爭鬧了一場,他竟拋別了我不別而行。

  煢煢弱女,作客他鄉,舉目無親,身邊又沒有多錢,怎能回轉家鄉,因此心中憂悶非常。聽得此間人說,東城靈官廟神佛很是靈的,所以特地虔誠跑來禱於神前,求神保佑我早回家鄉才好。」茅山道士又問道:「你家中可有什麼人呢?」慕蘭道:「我是自幼兒父母雙亡的,本是靠著嬸母度日,只因嬸母待我不好,我遂暗暗跟了表兄出門的,不料表兄沒良心,中道相棄,竟使我進退兩難呢!」

  慕蘭說到這裡,低倒了頭,將手帕去拭目,似乎很傷心的樣子。茅山道士見了這般情形,信以為真,遂說道:「如此說來,姑娘的身世是可憐的,孤零零的一個人怎能回鄉呢?我們出家人慈悲為懷,廟中尚有空屋,姑娘倘無居處,不如就請住在這裡。貧道本也是朔方人,出月將有一道友赴豫,姑娘倘然必定要回鄉的,貧道也好托道友護送姑娘同行,不過姑娘家中既已無人,嬸母又不可依,回去也是徒然啊!」慕蘭黯然道:「不回鄉又怎樣是好呢?」茅山道士道:「那麼請姑娘暫住此間可好?」

  慕蘭聽茅山道士這樣說,遂順水推舟地說道:「你們廟中可留居女客嗎?恐怕不方便的吧!」茅山道士道:「姑娘放心,這裡自貧道主持以來,無人敢來干涉廟中的事情,姑娘不必顧忌,只要姑娘方便便了。」慕蘭於是點點頭,表示允意,茅山道士不由大喜。

  正在這時,室外忽然跳進一個人來,一把揪住茅山道士說道:「好!你們廟中暗藏婦女,膽大妄為,跟我到官裡去吧!」慕蘭起初不由一怔,及至抬頭看時,見一個頭陀形容醜惡可怖,頭戴金箍,雙目外突,滿布血筋,短髭繞頰,恰如刺蝟,必然是怪頭陀了。假作驚奇之狀,對茅山道士說道:「你們廟裡不都是道士嗎?怎麼來了一個頭陀?嚇死人也。」

  茅山道士忙道:「姑娘不要驚恐,這是我的朋友法喜頭陀,因路過這裡,在此暫時借住的。」怪頭陀聽了慕蘭的話,便嚷道:「小姑娘,你不要怕。我的面貌雖然醜陋,但我對於婦人女子卻是很溫和的。小姑娘你從哪裡來的呢?怎會和我這位大椿兄在此喁喁私語?所以我胡亂喊了一聲,不過開開玩笑,你不要見我怪。來,來,來!我伴你去喝酒好不好?」茅山道士見怪頭陀和慕蘭兜搭起來,便過去一拉怪頭陀的衣襟說道:「你跟我到外邊去,我有一句話要通知你。」

  怪頭陀遂跟著茅山道士,一掀門簾走至外面庭心中去講話。

  慕蘭輕輕掩至窗前竊聽他們講些什麼,只聽茅山道士對怪頭陀說道:「你夜夜到外邊去採花,玩得還少嗎?這個雌兒,難得她自己送上門來,請你讓我享受一下子吧。」怪頭陀道:「你一向說不近女色的,怎麼現在也動起心來了?」茅山道士微笑道:「這個色字魔力很大,英雄難逃美人關,此後我也不再笑你好色了。」怪頭陀道:「既然你動了心,那麼你放心吧。我決不來奪你所愛,妄想染指的,只是這個美人兒雖然秀麗異常,可是我瞧她眉目之間隱有殺氣,倒象諳武藝的樣子,你也不可不防啊。」

  茅山道士說道:「你不要多疑,她這樣溫和美麗,豈有什麼本領?既使懂些拳術,我們又非無能之輩,卻怕這樣一個弱女子嗎?」怪頭陀道:「我就是因為昨夜捉住嶽劍秋,忽然有人將他救去,所以心中惴惴不安呢。」

  茅山道士又笑道:「休說一個嶽劍秋,便是荒江女俠來時,也逃不脫我的鴛鴦雙錘。他若再來時,我們立刻捉住殺卻,也不再想喝什麼醒酒湯了。你不要心裡不安,便是面前放著千軍萬馬,我們也要殺他一個落花流水哩。」

  慕蘭在窗畔,起初聽了怪頭陀之言,心裡有些擔憂,恐防被他們窺出破綻,後來又聽茅山道士的話,方才放心。一會兒茅山道士回身入內,怪頭陀卻不知道到哪裡去了。慕蘭假作餘悸未定之狀,說道:「這個奇怪的頭陀在哪裡?我見了他,不知怎樣的,心頭便要跳起來。我不要住在此間吧,我還是住別處去。」茅山道士一怔道:「蕭姑娘,你不要害怕,他的形容雖醜,卻是不惹人的;既是姑娘怕見,我不使你們再見面如何?他現在又出廟去了。我領姑娘到我房裡去坐坐吧。」慕蘭一聽,正中其懷,便道:「好的。」茅山道士遂向左邊壁上輕輕拍了兩下,便露出一個小小門戶。說道:「姑娘請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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