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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仗義闖公署快語驚人 喬裝入青樓有心捕盜(1)


  景歐被捕到了縣衙,見蔡師霸高坐堂皇,等候他到來審問。當景歐被捕役們擁至堂階時,蔡師霸急將驚堂木一拍,喝問道:「你就是孝子陳景歐麼?」景歐一揖道:「正是。侍晚不知所犯何罪?老公祖呼喚到此。」蔡師霸又將驚堂木一拍道:「你自己犯了盜案,還要假做不知,問起本縣來麼?」

  景歐道:「阿呀呀,想我是個文人,一向言行無忤,鄰里皆知,那裡肯學盜蹠的行為?此事必有冤枉,還請公祖慎重究察。」蔡師霸冷笑一聲道:「你自以為是個儒生,又有孝子之名,便不會做強盜麼?未免太欺人了!我與你一個見證,也教你好死心塌地,早早承認。」遂喝令左右快帶小青龍上來。

  便見捕役們帶上一個瘦長的漢子來,右眼睛有個小瘤,鐵索郎當,正是小青龍刁二。刁二一見景歐便道:「陳老爺對不起,實在我熬不下縣太爺刑具的厲害,只得招出你來了。」

  景歐見小青龍無端硬攀自己,明明是有意陷害,不由大怒,雙腳亂跳道:「小青龍,一個人總須有良心,是則是,非則非,我與你無怨無仇,為什麼你要苦苦誣陷我呢?」小青龍道:「唉,你不要這樣自己撇清,三十日的晚上你不是許我劫了倪家可以分數百兩紋銀與我,便叫我到小柳樹村去約會尖嘴老鷹褚混混的麼?我卻上了你的當了,非但數百兩銀子沒有到手,而且連性命也將要不能保了。你卻躲在家裡很安閒地坐地分贓,到底誰有良心呢?那花壇中間的一隻箱子,也是你叫我埋下的,其餘尚有許多金銀財物,卻不知你藏在何處了?」景歐被氣不過,又憤然說道:「你是個地痞,自己犯了盜案,卻來誣陷我,真是禽獸不如!好在公祖明鏡高懸,自能差別是非。」

  蔡師霸冷笑道:「陳景歐,人證與物證俱在,你還要圖賴做甚?」景歐道:「侍晚實在冤枉,想我是讀書守禮之人,怎肯犯法?」蔡師霸道:「你做了個秀才,自以為讀書人不犯法。好,我今先革去你的秀才,快快與我跪下,在本縣面前還敢狡辯麼?」左右差役一疊連聲地呼喝,景歐只得忍著氣跪下。蔡師霸迫令快招,景歐實在也招不出什麼,那裡肯招。蔡師霸道:「不用嚴刑,諒你也不肯實說。」吩咐左右抬過那傢伙來。堂下一聲「是」字,便見四名差役,抬著那虎頭夾棍前來,使人見了,不寒而慄。差役便把夾棍套住景歐,一聲吆喝,兩下裡用力猛拽,景歐是個文弱書生,早已昏了過去。

  差役把冷水將他噴醒。蔡師霸問他招不招,景歐道:「我實在冤枉,叫我怎樣招法?」蔡師霸道:「你還不肯招麼?左右與我再來。」差役們又吆喝了一聲,景歐又痛昏了過去。這樣三次,景歐再也熬不住了,只得招認。當景歐招的時候,偶見毛雱正在旁邊寫錄口供,不由歎了口氣。毛雱也對景歐看了一眼,面上現出得意之色。蔡師霸見景歐招出尚有贓物在後園桃樹之下,便把景歐釘鐐收監,又令四名差役快到陳家去起贓物。

  四名捕役奉了公事飛也似地奔到陳家來,到後園中桃樹之下去掘贓物,園中共有三株桃樹,一齊連根掘起,但是那裡有什麼贓物?又把其他的樹木一齊掘起,也沒有一些東西。又趕到景歐房中搜尋,向衳香逼問,可憐衳香已哭得如淚人一般,也回答不出什麼。四名差役搜尋了好多時候,卻撲了個空,只得還去覆命。衳香聽說景歐已招認了盜罪,更是痛不欲生,便在這天晚上,在房中自縊了。

  這件事又轟動了宜陽全城,大家都說景歐是個孝子,又是個達理聞道之人,怎樣會勾通盜匪去行劫倪家?什麼人都不相信,都說這是冤枉的,世間決沒有此事。但是景歐自己已招認了,沒有人敢出去代他伸冤,只懷著憐惜之心,駭異之情罷了。

  衳香的父親周守道,聞此驚耗,趕來探視,見他的愛女業已自縊,撫屍痛哭一場。陳家已無人做主,守道便把衳香的遺屍用棺木盛殮後,便想到監中探問景歐。誰知景歐已被蔡師霸著令站立在木籠中了。景歐既站了木籠,大家都來圍住木籠瞧看,竊竊私語,都說蔡師霸用刑狠毒,景歐為盜是否真實,尚不能一定。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可憐這位孝子遇了屠伯,屈打成招,竟要死於非命,豈不可惜?周守道對於此事,也惶惑不解,以為他的女婿平日的言行,足為一鄉之善士,怎會犯此盜案。連倪家的人也有些不相信,不知小青龍如何告他出來,大家各自推測,莫知端倪。

  原來其中正有大大的黑幕,關鍵都在毛雱一人身上。毛雱自從被景歐呵斥、貽書絕交之後,再無面目踏上陳家的門。至於要和衳香幽敘的一層,再也沒有希望了。心中滿腔怨氣,沒處發洩,常常窮思檢想,要把景歐陷害。只因為景歐是個賢孝了,一鄉著名,平日又規行矩步,溫恭善良,無從尋他的事。

  恰巧最近出了這椿大劫案,捉到了小青龍等兩個本地流痞,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便乘間到獄中去看小青龍,向獄吏詭言自己要盤問小青龍的口供,便把小青龍帶到一間密室。教他怎樣攀陷景歐,如何如何的說法,務把景歐咬做是個坐地分贓的主謀者,且許他如若攀陷成功,可以保他能夠減輕罪名,免脫他的死罪。小青龍本和景歐也有些小仇隙,因為當景歐為亡母造墓,掘地得金的時候,小青龍曾向景歐訛詐,要景歐給他一千兩銀子。景歐知道他是一個著名的地痞,無理可喻,好在自己與縣令樊摩古友善,便向縣衙控告。樊摩古立把小青龍拘捕到官,治他詐財之罪,因此小青龍對於景歐自然有了仇隙,一經毛雱唆使,滿口允承。

  毛雱又教他務守秘密,不能洩漏,否則罪上加罪。性命一定不能保了。至於那一些贓物,就是小青龍的,也是毛雱以重金運動了人,乘景歐不覺時,偷偷埋在他園裡的,好有個證據。所以小青龍被蔡師霸第二次審問的時候,便將景歐拉入盜黨。蔡師霸起初也有些懷疑,怎禁得毛雱在旁說了幾句話,便立遣差役把景歐捉來。不惜嚴刑拷打,硬生生地將景歐冤枉是個盜黨。毛雱見景歐業已屈打成招,本想乘此機會,好想法衳香到手,達到他的目的。那裡知道衳香早已自縊,於是他的希望成了曇花泡影,更把景歐痛恨。又恐怕此案若然拖長,也許發生變化,不如把景歐速速置之死地為妙。隨又慫恿蔡師霸把景歐打入站籠,以儆餘黨。蔡師霸對於毛雱言聽計從,即將景歐站籠了。站到第二天的下午,景歐怎受得起如此苦楚,本力夠不到,已是奄奄待斃。旁觀的人都為之落淚。

  這時玉琴等一行人,因為探訪黃鶴和尚,恰巧來到這裡。瞧見木籠中站立的是個文弱書生,不象窮凶極惡作奸犯科之輩。又聽得旁邊人說他冤枉,遂動了好奇之心,想要問個明白。於是劍秋等跳下坐騎,上前細細觀察。忽見有一個白髮老翁,扶杖坌息而來,一見景歐,嚎啕大哭。劍秋等他哭完了,便將他的衣袖輕輕一拉。老翁回頭見了劍秋,知道是外來的人,便說道:「老朽正為了女婿女兒的事,十分傷心,十分氣忿,你們有何問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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