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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英豪已死雄風猶在 義旗又舉浩氣長存(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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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瓶:「如今羅小虎既已被官兵所獲,你等又將如何自處?」 巫朵司:「我等亦曾去投奔過迪化軍營,不料軍營裡的遊擊大人競疑心我等是假投奔,真作奸,還說我等是心懷叵測,不但不肯收留,反而勸我等回去聽候西國差遣。我等無奈,特來面見欽差大人,請他與我等作主。」 春雪瓶不由冷冷一笑:「欽差大人不會給你作主,他也作不了主!就是這兒的軍營收留你等,也不會讓你等去抗擊入侵者,他們也不會抗擊入侵者。他們的眼中釘不是入侵者,而是抗擊入侵者的英雄義士 !」 巫朵司悵然若失地問道:「我等又怎麼辦呢?」 春雪瓶略一沉吟,說道:「你等且隨我來。」 她將巫朵司等人帶到一個僻靜處,才又對他說道:「那些義軍兄弟們,已決定救出羅小虎。我也將隨同他們前去。你等如願相助,亦可同往。只要能救出羅小虎,義軍又有了首領,你等的志向亦可酬了。」 巫朵司毫不猶豫地說:「我等願為救羅小虎效力!」 另一名漢子忽然插口說道:「要是救不出羅小虎呢!?」 春雪瓶慨然道:「浩氣自在人間,義旗仍將高卷,到時自會有人出來率領義軍!」 十余條外邦漢子一齊欣然同意前往了。 春雪瓶將截救羅小虎的辦法和地點都一一詳細地告訴了巫朵司,並和他約好兩日後便在呼圖壁以西的呼圖壁河岸會合,只等押解羅小虎的官兵一到便即動手。 第二天,春雪瓶和鐵芳便到了呼圖壁西郊,和哈裡木、烏都奈等人會合了。香姑亦率領著艾比湖的達奇、小黑、查牙子等人前來參加舉事,大家更是意氣奮發,一片鬥志昂揚。 第三天,巫朵司也帶著他那十餘條外邦漢子來到,大家又是一陣激奮。就在這天晚上,馬強亦帶著他剛從軍營探得的消息趕來。他告知大家:押解羅小虎的官兵已定在明日起程,肖準將親率從昌吉、烏蘇兩地軍營選出的三百精騎護送。他還帶來了一個使大家非常擔憂和憤怒的消息:肖准受欽差玉大人的暗中指示,也挾於他自己的私憤,對羅小虎進行百般摧折,必欲在送達伊犁前置他於死地,眼前他已被肖准折磨得遍體鱗傷,耳朵亦已經聾了。春雪瓶和鐵芳聽了更是感到悲憤傷心。 第二天時近中午,哈裡木和烏都奈各率領百騎弟兄伏在西岸渡頭對面的一片密林裡,只等鑼聲一響便沖出樹林殺向官兵。春雪瓶和鐵芳扮作旅客混進渡頭旁邊的一家酒店裡,只等囚車路過店門前時,便突然沖出店去,殺了車旁官兵,緊緊護住羅小虎。巫朵司領著他那十餘名外邦兄弟,扮作外邦商販分散在店內店外,只等春雪瓶一動手,便上前幫助她敵住向囚車撲來的官軍。馬強因年歲已大,只跟隨在春雪瓶身旁負責鳴鑼發號。一切部署均已周密,就只等官兵的到來。 午後約在申時,一隊足足三百精騎的官兵終於在呼圖壁河東岸出現了。肖准先派出十騎偵騎渡過河來在渡頭一帶巡邏了一遍,然後才指揮人馬渡河。肖準確也算是個有心機的人物。他一直緊靠在囚車旁邊惕視周圍的一切動靜,讓一半精騎已過了河後,他才押著囚車渡過河來。官兵走過來了 !一百精騎過去之後,肖准才勒馬橫刀押著囚車走來。羅小虎項戴重枷、腳鎖巨鏈、蓬發虯髯盤坐車內。他雖遍體傷痕、滿身血跡,卻仍然眉開目朗,臉上神情還是顯出凜凜威風。囚車很快就來到酒店門前,春雪瓶忙舉目望去,只見除了肖准橫刀馬上緊靠車旁外,還有四名步行軍漢,分站囚車兩旁,左手扶車,右手握刀,惕然而視,險象逼人。春雪瓶眼看囚車已快過店門,忙對馬強將手一揮;忽聽一聲鑼響,驚了四野,更驚了官兵。春雪瓶趁車旁軍漢吃驚回首之際,一揚手,連連發出三箭,四名軍漢中便有三名中箭倒地。鐵芳亦已拔出劍來一躍出店,向著那尚剩在車旁的一名軍漢奔去。那軍漢先是一怔,還不等鐵芳到他身邊,他已經向著羅小虎頭上舉起了手中的鋼刀,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忽見一柄短刀流星般地一閃便插入他的咽喉 !那軍漢一聲未曾呼叫,便倒到地上去了。 春雪瓶早已看清這刀是巫朵司甩去的。鐵芳見軍漢已死,隨即轉身撲向肖准!春雪瓶已經提劍奔到車旁緊緊地護衛著羅小虎。巫朵司正和那幫兄弟向沖上前來的官兵迎去。在一片呐喊聲中,哈裡木和烏都奈已率領著兩百騎弟兄沖出樹林,直向渡頭殺奔而來 !只見馬如龍人如虎,一片閃閃刀光,真是勢如堤潰,石不敢當!這邊鐵芳正在和肖准交鋒。肖準確也驍勇,且又在馬上,鐵芳雖然力大,已是積憤成威,仍是戰他不下。二人正鏖戰間,姚遊擊忽又手提大刀、縱起羅小虎的大紅馬斜刺向鐵芳來。羅小虎在囚車裡早已看得清楚,他立即向大紅馬發出一聲呼哨,只見那大紅馬雙耳一豎,猛然向上一躍,直立騰空,早將它背上的姚遊擊掀下鞍來。羅小虎隨又發了出一聲長長的呼哨,隨著哨聲,大紅馬忽又縱起四蹄,反向河灘飛奔而去。那姚遊擊一隻腳尚掛鐙上,被大紅馬在那遍是砂礫卵石的河灘上拖了不過兩箭之地,便已是全身血肉模糊,連後腦勺均已脫落半邊了。這時,還在和肖准拚力相鬥的鐵芳,已漸漸居於劣勢,肖准居高臨下,仗著他刀長有利,愈戰愈猛,掄起長刀,不停地向鐵芳頭上猛劈下來。春雪瓶見了不由有些著急,忙舉起弩弓一揚手,正要撥動機關,她一閃念忽又將手向下一落,飛出的短箭並未射著肖准,卻正中他坐馬眼旁,那馬雙腳一跪,肖准未曾提防,竟一下栽下馬來。鐵芳趁勢躍上前去,手起劍落,幾乎將肖准劈成兩片。一個盤距西疆多年,作盡威福的肖准就這樣喪在鐵芳劍下了 !這是春雪瓶有意讓他死在鐵芳手裡的。至於她究竟是為什麼,只有她心裡才明白。 已經渡過河來的兩百精騎,已被哈裡木、烏都奈等殺得七零八落;尚在陸續渡河馳援的一百騎,見肖准已死,姚遊擊喪命,也都鳥獸般地四散潰去。 春雪瓶見戰鬥已漸停息,這才趕忙打開囚車伸手去扶羅小虎。 不料她剛把羅小虎扶起身來,羅小虎卻已立腳不穩隨又坐了下去。春雪瓶這才發現他那雙腿已被折斷,是再也站不起來的了!她不覺心頭一陣疼痛,幾乎失聲痛哭起來。羅小虎卻對著她笑了笑,說道:「別難過,女兒 !這不是難過的時候!快扶我出車去。」 春雪瓶忙又伸出手去,將羅小虎抱出車來,將身坐在地上,讓羅小虎斜靠在她的懷裡。春雪瓶這才發現他全身衣服都已被血浸透,呼吸也是呼長吸短,神色異常難看。她不由一陣難過,忙俯下身去對他說道:「疼嗎,父親 !他們競把你折殘成這個樣了!」 羅小虎望著她深情地笑了笑:「女兒,我真沒有想到還能見到你!我只想聽你再叫我一聲父親,我就心滿意足了!可惜我已經聽不見了!」 這時,鐵芳已殺退跟隨在肖准身旁的幾名騎衛,快步走過來了。春雪瓶忙指著鐵芳對羅小虎說道:「他是鐵芳。他是你的兒子!你的親生兒子!」 羅小虎隨著春雪瓶的手指抬頭望去,瞅著正向他撲來的鐵芳笑了笑,說:「老弟,今天又多虧你來相助了!」 鐵芳撲到他的面前,急忙雙膝跪地,淚水盈眶地道:「父親,我是鐵芳!我是你的不孝兒子!」 羅小虎那雙大大的眼裡閃著驚愕的神情,望了他片刻,才說道:「老弟,上次是你給我解了危,這次解危又是你,咱們也算有緣了!只是我這次卻變得這般狼狽,真不好意思見你,你為什麼要這樣 ?」 鐵芳又連連呼叫他幾聲,他似已聽見,卻又似未曾聽見,只愕然地望著他,眼裡露出困惑的神情。鐵芳跪行上前,伸手想將他抱過身來。羅小虎忙緊緊抓住春雪瓶的衣服,露出不願離開她的神色。春雪瓶雖已會意,卻仍將他擁扶到鐵芳懷裡,他回過頭來望著春雪瓶,說道:「女兒,我沒想到你母親會比我先死 !她這一生真是夠可憐的!我也快不行了,今後就只剩下你一人了!」他眼裡不禁滾出一串淚水來。不知他是在悲悼他魂依夢繞的妻子玉嬌龍,還是在哀憐這牽腸掛肚的女兒春雪瓶! 春雪瓶撲過身去連聲呼叫:「父親,父親!」 鐵芳也在他耳邊喊著:「父親,父親!」 羅小虎雖仍未聽見,卻似已從他二人的神情和嘴形上看出來了。他看看鐵芳,又看看春雪瓶,會心地笑了笑,說道:「這就好了!我也可以放心了。」隨即又望著春雪瓶指了指鐵芳說:「他也真算是一條漢子 !」 羅小虎的臉色愈來愈白,呼吸也漸漸變弱,他自己也知道是不行了!他抬起頭來看看圍在他身旁的哈裡木、烏都奈、馬強、香姑……等人說道:「我把弟兄們都交給你幾位,把那些再入侵來犯的外寇也交給你們了 !一切都偏勞弟兄們了!」他隨即仰眼向天,歎道:「我這一生已別無歎恨,只歎恨我不是死在血戰外寇的刀槍下,卻是死在朝廷的官兵手裡!蒼天哪蒼天!你也太不睜眼了!」 這聲音響徹林野,在那莽莽深山峽谷間回蕩。羅小虎的頭垂到了鐵芳的胸前。 鐵芳失聲痛哭起來,四圍響起一陣悲泣。春雪瓶噙著淚,臉色變得慘白。她緊緊地咬著唇,呆呆地望著羅小虎!過了許久,許久,才抬起頭對大家說道:「這不是哭的時候;且埋下我們的悲傷,我們還有許多緊急的事情要做 !」 巫朵司走到她面前來了,他後面緊跟著他那十餘位外邦兄弟。他惶然地望著,說道:「春姑娘,我們該怎麼辦呢?!」春雪瓶:「我定不負西疆,也不會負你等!」她隨即昂起頭來對環立四圍的二百騎義軍高聲說道:「此地不能久留。諸位立即收拾好一切,隨我趕回烏倫古湖 !」 騎眾發出一_片呼聲!呼聲雖不歡騰,卻也無悲痛!有的只是風發,昂揚,振奮! 哈裡木、烏都奈、馬強以及香姑等人的眼裡閃起的是:贊許,欣慰,希望與佩服! 鐵芳抬起頭來望著春雪瓶,只說了一句:「我隨你去!」一會兒,兩百騎義軍在春雪瓶的率領下,浩浩蕩蕩地向烏倫古湖馳去。<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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