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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英豪已死雄風猶在 義旗又舉浩氣長存(3)


  達奇站在蓮姑身旁,半是為玉嬌龍悲傷,半是陪著蓮姑落淚。

  大家就在林邊哭,一直哭到日已落下阿拉山口,哈裡木才將香姑和春雪瓶勸住。接著又由香姑和台奴扶著春雪瓶回到屋裡。

  晚上,香姑、哈裡木引著鐵芳一同來到春雪瓶房裡共商後事。鐵芳這才將他如何在洛陽遭人陷害,玉嬌龍如何救他,又如何將他帶來西疆,以及她是怎樣在沙漠中遇到黑風並在黑風中死去的經過、情景一一地講了出來。大家在聽他講述時又難免引起許多悲痛,春雪瓶更是邊聽邊泣,已是哭得音啞神傷,幾至淚已成血。

  當鐵芳說出玉嬌龍在臨終時所說的、他僅能聽到的那幾句斷續不連的話語後,香姑不禁反復念道:「鐵芳……母親……艾比湖……雪瓶……願你倆相親……香姑會……」她邊念邊思索推敲,忽然似有所悟,抬起頭來看了看春雪瓶,又看了看鐵芳,隨又給哈裡木遞去一個表示她已會意的一眼,便把這事暫擱一邊去了。

  香姑見春雪瓶只顧悲傷,便去拿來玉嬌龍遺下的革囊,將囊內遺物一一取出審視。她點著看著,忽從一個包裹很嚴的布包中取出一本殘書,遞給春雪瓶,說道:「你看看,這殘書好像是二十年前你母親常常珍藏身邊的那本學拳習劍的書。」

  春雪瓶忍悲接過書來,湊在燈下一看,書上那些圖文剛一入目,她便已認出是九華拳劍法式的抄本來了。只是這時她哪有心情去細細琢磨,只想略翻一下便放回囊裡,不料她剛一翻完,頁後一行墨蹟猶新的字跡忽然躍進眼裡。她仔細一看,見是母親筆跡,上寫著:「殘篇半卷,留付雪瓶、鐵芳珍藏。母字。」很顯然地看得出來,「鐵芳」二字是後來才添上去的。春雪瓶的心不由一動,感到母親添上鐵芳名字定是別有用意。這用意何在,她把書往鐵芳手裡一遞,說道:「這書你也有份。」隨即便轉過身去。鐵芳接過書,看看後面的那一行字後,拿著書愣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

  接著大家又商量去沙漠尋找玉嬌龍遺體並將遺體運回安葬的事情。商量決定:鐵芳帶路,由春雪瓶和香姑一同前往,明日作好一切準備,後日一早便即上路。哈裡木本來也要去的,因沙漠附近正有烏蘇及奎屯的官軍在那裡巡邏,香姑怕他去了惹出事來,便讓他留在家裡備辦所需一切。諸事商量已定,哈裡木忽然對春雪瓶說道:「應把你母親已死之事派人告訴你羅大伯才是。」

  春雪瓶:「羅大伯正率部在外,行蹤無定,到哪裡找他去?」

  香姑:「我意還是等他回到烏倫古湖後再告知為好。」

  鐵芳在旁聽著,開始雖覺突然,卻未便多問,直至聽香姑說出「回到烏倫古湖」一句後,才不勝驚奇地問道:「羅大伯是誰?」

  哈裡木和香姑都沒應聲。春雪瓶抬起頭,毫不遲疑地說道:「半天雲羅小虎!我的父親 」

  香姑先是一怔,隨即情不自禁地沖著春雪瓶誇叫了一聲:「好樣的!」

  哈裡木點點頭:「真不愧是咱們的春雪瓶!」

  一旁被驚詫得直發愣的鐵芳,這時亦已明白過來,忙接口說道:「我已見到過羅前輩。羅前輩亦已知道這事了。」

  春雪瓶不禁十分驚異,忙問道:「你在哪兒見到我父親?又怎樣告訴他的?」

  鐵芳:「我剛出沙漠,正走到塔岔口附近,忽見羅前輩率領著百餘騎人馬迎面馳來。他在馬上一眼認出我了。便忙停下馬來,問我從哪來?到哪去?我說從關內來,到艾比湖去。他問我去艾比湖何事 ?我說一位和我一道從關內來的女前輩死在沙漠裡了,我到艾比湖去報信。他忙問我那女前輩是誰?我說不知她名姓。他

  忽又問我那女前輩是不是騎的一匹大黑馬?我說正是騎的一匹大黑馬。他顯得很吃驚,臉色都變了,又問我遺體和大黑馬現在哪裡?我說遺體暫埋在沙漠裡,大黑馬守在墳旁不肯離開。羅前輩又問了問我埋葬那位女前輩的方位。我告訴了他此去的大約距離和方向,前輩聽了後,回頭對他身旁的人說了句『你們先走一程,我去看看後便隨即趕來 !』隨即縱馬向沙漠那邊馳去。」

  哈裡木十分不安地問:「你可知他那幫弟兄是向何處去?」

  鐵芳:「聽他們說:他們剛在克拉瑪依以南擊潰了一股竄來劫擾的外寇,正準備回到烏倫古湖去。」

  哈裡木想了想,又對春雪瓶說道:「你父親想是看望你母親的墳堆去了。他一人去沙漠恐防有失!事不宜遲,你們明天就動身趕去好了。」

  第二天一早,春雪瓶、鐵芳、香姑三人騎上馬,又帶上一匹馱運篷帳、用具的牲口;穿過草澤,取道古爾圖向沙漠馳去。春雪瓶為不惹人注目,雖未全身戴孝,卻也在鬢旁戴上白花,穿著一身素服,腰間系上一條白絲素帶,再加上她騎的又是一匹白馬,看去也顯得楚楚哀淒,給人以肅然生悲之感。三人為了趕路,一路揚鞭縱馬,向前奪路飛奔。腳下的野地戈壁,身旁的樹木村莊,只都一閃而過,快得無法看清。歷時不過三天,三人便已走近沙漠邊際,來到一片矮曲的紅柳叢前,鐵芳停馬向東一指,說遭:「從此直向正東走去,馬行兩日便可到達掩埋前輩遺體處了。」

  春雪瓶舉目向前望去,只見前面展開一片黃沙,廣闊無邊,遙遙無際,沙漠上沙丘橫亙,斷續綿延,極目難盡。春雪瓶暗覺心憂:如此遼闊,走離一步可差百里,此去能否尋得母親墳堆,她感到茫然一片。

  鐵芳勒馬前行,春雪瓶和香姑跟在他身後,進入沙漠,向正東方向走去。鐵芳邊走邊辨識沿途沙丘,覺得那些沙丘似已大小異位,有些沙坎沙坡,與數日前他經過時所記下的形狀似是而非,弄得鐵芳也不禁勒馬遲疑,躊躇不決。行了兩天,計時計程,應已來到掩埋春雪瓶的母親遺體處了,可三人尋遍周圍一帶沙地都未見墳堆,也未見大黑馬身影。鐵芳不覺愧疚於懷,焦急萬分。春雪瓶更是心如火燎,悲痛不勝。三人就在那裡搭起篷帳,朝尋夜宿,一連尋了兩天仍是一無所得。到了第三天,忽在一處沙地上發現了大黑馬的屍體,見它趟臥地上,伸著頸項,昂著頭,兩眼大大張著,渾身毛色還閃著光澤,看去不像是死於饑渴,倒像是死於悲痛。三人在大黑馬屍體旁默默地站了一會後,再仔細一看這片沙地的景況,只見在大黑馬屍體的近旁乃是一片平地,並無一個沙堆,只在不遠處才有一座沙堆,但看去卻又不似日前墳堆旁的那座沙丘高大,形狀也不甚相似。鐵芳正在驚疑,春雪瓶卻說:「沙丘乃大風吹成,每一起風都將改變沙丘形狀,既然大黑馬在此,母親的遺體也一定在這裡。至於墳堆,大風吹平墳上的堆沙原是十分容易的事情,我們就在這一片沙地上掘尋,一定就能找到的。」

  三人立即動起手來,先從大黑馬身旁周圍掘起,掘了一片,未見遺體形跡。又將範圍擴大,仍不見有痕影。三人一直將沙丘周圍附近的沙地都已掘遍,翻遍,仍是一無所見。三人掘了一天,已感筋疲力竭,失望漸漸變為絕望,絕望又引來驚奇:是尋來時偏離了方向,遠離了墳堆那處沙地 ?可大黑馬卻又死在這裡!是大風移來沙丘,把遺體埋到了大沙丘下面?可為何又把大黑馬的屍體遠遠留在一旁,沒有把它和它主人埋在一起?!三人驚奇不解間,鐵芳忽然對春雪瓶說道:「會不會是羅前輩已來將你母親遺體移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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