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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懸劍明心魂歸有屬 拜師受技藝境無涯(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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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瓶聽了店小二這番談話,對俞李二人之間的關係以及墓前那柄寶劍,更是充滿了一種神秘的感覺,她決意親去俞秀蓮墳前看看。於是,便叫店小二給她備好大白馬,她只略一整理衣衫,便帶著寶劍走出店門,將劍掛到鞍旁,上馬直向北關走去。她出了北關,策馬行了二裡來路,道旁不遠處便出現了一家小院。院外竹籬圍牆,竹籬內種有十余株桃柳,透過桃柳看去,小院共為二進,牆上灰粉半已剝落,大門漆色已褪,幽靜中卻顯出一種衰落的景象。春雪瓶知道這小院一定就是俞秀蓮的家了。她勒馬道旁,凝視著小院默默地出神片刻,才又策馬向前走去。大約又走了二裡來地,路旁出現一片柏林,她知道穿過柏林便是俞秀蓮的墓地了。春雪瓶翻身下馬,牽著馬向林裡走去。她剛進柏林,便瞥見林裡的一株柏樹上拴著一匹棗紅大馬,那馬黑鬃黑尾,通身一片棗紅,腰長胸寬,毛色潤亮,神駿異常。春雪瓶不由驚異萬分,這兒怎麼會有這樣的好馬?! 她不覺立即警惕起來,忙將大白馬拴在近旁的一株柏樹上,從鞍旁摘下寶劍,一邊向前走去,一邊舉目四顧,林裡是一片靜寂,不但不見人影,甚至鳥聲也無。當她已快穿過那片柏林時,透過眼前一排密密的柏樹,突然瞥見前面空地上有個人影,像凝住似的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兒。乍一看去,竟幾乎把那人影看成是一座石雕的偶像了。春雪瓶忙閃身躲到一株大樹身後,再仔細向前望去,見那人影是個修長的身材,身穿一件寬襟大袖的灰色葛布衣衫,頭上盤挽髮髻,劍眉朗目,面容清瘦,三柳半白的鬍鬚飄拂頜下,他那飄逸欲仙的風度中卻顯出一種黯然肅穆的神情。那人的面前便是一座墳塋,墳前有碑,碑上刻有字跡。春雪瓶凝神望去,這才看清刻的正是「俠女俞秀蓮之墓」七字。她心裡不覺一動,暗暗說道:「啊,莫非這人就是李慕白?!」春雪瓶再將那人細一打量,見他只是站立墓前,不言不語,不悲不戚,眼裡既未噙著半點淚水, 嘴邊也不見露有一絲苦意。他只凝神肅立,呆呆地望著墳墓,不知他已在墳前站了多久,更不知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又過了許久,他才抬起頭來向墓旁一株白楊樹上凝神仰望。春雪瓶也循著他的目光向上望去,見一株筆直沖霄的白楊樹上,在離地約兩丈高的一丫枝頭,高懸著一柄帶鞘的寶劍。那劍足足有三尺來長,形狀古樸,一望即知是柄好劍。它那綠鯊魚皮的劍鞘已經有些褪色,劍柄上的銅護手柄迎著太陽仍發出黃燦燦的金光。驀然問,一陣秋風吹來,白楊樹上的葉子迎風瑟瑟,翻飄亂墜;那人的袍袖鬍鬚也隨風飄拂,使這寂靜的墳地上更加顯得蕭瑟悲涼起來。那人仰頭向劍呆望久久,才又埋下頭來在墳前踱步徘徊,時而停下步來,用袍袖去拂拭石碑,時而又俯下身去伸手撫摸著碑上的刻字。最後,那人肅立碑前,從懷裡取出一支金釵模樣的東西,輕輕叩擊著石碑,低聲吟道:「卅年同一夢,寶劍負金釵,獨立秋風裡,死 生兩可哀 !」 那人吟罷,又俯首默然片刻,這才將那支金釵模樣的東西揣回懷裡,轉過身來。就在他轉過身來的那一瞬間,春雪瓶突然見他嘴邊浮起一個奇怪的笑容,好像一下解脫重負後的喜悅,又好似偶然有所醒悟的欣慰。那人正要邁步離開墳塋,春雪瓶一下從樹後閃出身來,匆匆穿出柏林,迎著那人走去。那人對春雪瓶的突然出現,竟鎮定自若,毫不在意,只舉起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凝視著她,眼裡也毫未露出半點驚詫神色。春雪瓶一直走到他面前站定,向著他微微欠了欠身,隨即一揚眉,瞅著他問道:「你可就是李慕白老前輩 ?」 李慕白點點頭:「我正是李慕白。」 春雪瓶欣然一笑:「果然被我猜著了。」 李慕白:「姑娘是誰?」 春雪瓶眉又一揚:「我是天山春雪瓶。」 李慕白舉手拈須,望著她微微一笑:「這麼說來你就是人們傳說的飛駱駝了!」 春雪瓶不由一怔:「這是西疆牧民們取的綽號,有人說這名兒不雅。」 李慕白不禁笑了笑:「有甚不雅!我就很喜歡這綽號。」他注視著春雪瓶打量片刻,忽又帶著些兒疑詫的神情問道:「姑娘果然姓春?」 春雪瓶又是一怔:「我從不在人前隱諱我的真名實姓,我就是天山春雪瓶。」 李慕白欣慰地笑了:「我看春姑娘年紀還輕,怎麼一個人從西疆跑到河北來了?」 春雪瓶:「我因久聞中原物華天寶,人傑地靈,特來游游,看看繁榮盛況。」 李慕白:「姑娘既來遊歷,便當去到通都大邑,或留連古跡名勝,為何來到巨鹿?又為何到這僻靜的林裡來了?」 春雪瓶:「我在西疆亦曾聽人說,俞秀蓮前輩是位巾幗女傑,我來此也是為憑弔她的。」 李慕白:「既然如此,姑娘就該光明正大直到墓前,為何躲在樹後久久窺我行蹤?」 春雪瓶心裡不覺一驚,沒料到她剛進柏林便已被李慕白察覺出來了。她感到自己在李慕白的一一連問話下已陷於被動,她必須把這被動局面扭轉過來。春雪瓶一霎眼,笑了笑,說道:「我就是為要看看李老前輩是如何祭吊俞老前輩的。」她不等李慕白答話,忙又抬起頭來看了看楊樹上懸掛著的那柄寶劍,說道,「那柄劍可是李老前輩的舊物 ?」 李慕白不由一怔:「姑娘這話是從何說起來的?」 春雪瓶毫不顧忌地:「許多人都在議論這劍:有人說它原本是李老前輩身邊的佩劍;有人還說它是李老前輩送給俞老前輩作為定情之物,不知是否果然如此?」 李慕白默然片刻,說道:「心定則情定,何用物為!」 春雪瓶聽他咬嚼起文字來了,又覺這兩句話咬嚼得含糊不清, 便又緊追一句:「李老前輩,你只說說,這劍究竟是不是你的?」 李慕白肅然應道:「確是我的故劍。」 春雪瓶仍緊瞅著他,「俞老前輩死後為何要將它懸掛樹上?」 李慕白默然不語了。 春雪瓶還想一直追問下去,可她看到李慕白那突然變得蒼白的面容和他那黯然神傷的情態,她的心立即軟了下來,把已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兩人都默默地站了會兒,春雪瓶又轉過話題,說道:「我在西疆曾聽人說李老前輩的劍法天下無雙,今天我小雪瓶有幸得遇李老前輩,我想問問:老前輩一生中難道果真未曾遇到過敵手 ?」 李慕白淡然一笑:「我久已遁跡山林,已多年不曾與人爭雄鬥勝了,這五湖四海豈少能人,我哪敢當得『天下無雙』四字。」 春雪瓶:「我小雪瓶也曾學得幾路劍法,因身處邊陲,也不知自己學的這幾路能管用否!今天既然有幸遇上老前輩,很想向老前輩討教一下,意在讓老前輩看看我小雪瓶尚可教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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