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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尋母入關單騎萬里 賞泉進殿一石千波(1)


  春雪瓶在一一陣陣悠揚的駝鈴聲中醒來,窗外已經升起一片淡淡的曙光。房內房外還是靜悄悄的,悠揚清脆的駝鈴聲不但毫未擾亂這清晨的寧靜,反而使這寧靜中更增添了幾分靜謐。寧靜中只要不加上孤寂二字,對任何人都是美好的時刻。春雪瓶住在這天山深處的那些歲月,應該說是寧靜的,但也是很孤獨的。春雪瓶

  雖由於有母親在她身旁,她沒有或很少感到孤獨,但她卻沒有從這寧靜中感到多少美好。這也不足為奇,不經塵囂的擾煩,便不覺寧靜的恬適,這也和俗諺所說「不走高山不知平地」是一樣的道理。

  春雪瓶靜靜地躺在床上,盡情地去領受這美好的寧靜,她只有回到艾比湖後的這一瞬間,才真正感覺到了寧靜的美好。但這種怡然的心境也只保持了短短的一刻,很快地,對母親的思念所引起的孤獨之感,又浮上她的心頭,還有那突又閃現在眼前的那少年的身影,也擾亂了她的心裡的平靜。這寧靜的清晨也隨著她心緒的煩亂變得喧囂起來。

  春雪瓶為了鎮抑心中的煩亂,便坐起身子,凝神閉目,運氣吐納,練起母親傳授給她的九華五行氣功來。一會兒春雪瓶又進入一種混然忘機的境界。

  春雪瓶練完功,窗外天色已經大亮。她正要移身下床,忽然間,只聽窗外駝鈴聲嘎然中斷,隨著便又傳來幾聲清脆的鳥語。隔了片刻,卻又響起幾聲雜亂的駝鈴。這幾聲音響的起落,卻引起了心細如發的春雪瓶的訝疑。她趕忙披衣下床,輕輕走到窗前,透過窗櫺向屋外的草坪望去,見達奇躲在綠葉垂枝的檉柳叢中,正探著頭向這邊屋角張望。一會兒,又見蓮姑身影在窗前一晃,隨即便飛快地跑進檉柳叢中去了。二人親親熱熱地交談著。春雪瓶雖然一字也聽不清他二人那嚶嚶如蜂的綿綿私語,但卻已從他二人那一瞬一笑的神態上,感到了二人彼此互送的柔情蜜意。凝神注目地呆望著,又見蓮姑伸手解開了達奇胸前的扭扣,撩開他領下的對襟,裸露出他那充盈壯實的胸膛。春雪瓶遠遠望去,隱隱也可見到達奇左胸上有塊青紫色的痕印,那正是昨天傍晚在林中被蓮姑擊中的地方。蓮姑湊近達奇胸前將那塊傷痕仔細驗看了會,又伸出手去輕輕地撫著,揉著,嘴裡也在喃喃地嘟嚷著。她撫揉了一會,又見她慢慢地低下頭來,竟情不自禁地將她的臉兒也緊緊地貼到達奇胸前那塊傷斑上了。春雪瓶不覺全身哆嗦了下,臉上突然感到一陣滾燙,心也急劇地跳動起來。她趕忙縮轉身來,閉上眼睛,心裡立即閃起一個念頭:「男女之間怎能如此 !」驀然間,隨著第一個念頭而來的,又是:「男女之間莫非應該如此?!」該與不該?能與不能?兩個猛然閃起的念頭,竟變成兩道波瀾,在春雪瓶心中翻騰卷湧,使她既覺無從向人詢問,又不知該何適何從。茫然中,驀然想起她曾在天山樹林裡看到那兩隻你追我逐、舐項相親的小鹿,那兩隻被母親稱作是「夫妻」的小鹿,不是也未見母親對它倆進行責怪嗎!這樣看來,男女二人只要是夫妻就應該相親相愛了。春雪瓶呆在牆隅,冥想凝思,心裡是波濤起伏,萬念叢生。她不禁又回想起一下适才看到的情景,眼前出現的不是達奇,而是一雙比達奇更為壯實的胸膛,一張比達奇更為英俊的面孔,一雙愣愣的大眼,一個偉岸的身軀,又是他——那個不知名姓的少年 !春雪瓶的心又是一陣劇跳,她不禁舉起雙手蒙住臉,蒙住了眼睛。

  一會兒,香姑進房來了。春雪瓶儘管這時已經恢復了平靜,可她殘留在眼裡那迷惘的神情,仍然逃不過香姑那雙善於探微索秘的眼睛。香姑將她注視了會,問道:「你怎麼啦?是不是又在想念母親 ?」

  春雪瓶只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香姑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伸出手來撫撫她的鬢髮,又打趣地說道:「像你這麼大的姑娘該想的事兒多著啦,你怎朝朝暮暮仍只知道想著母親?」

  春雪瓶不由心裡一動,瞟了香姑一眼,沒有吭聲。

  香姑停了停,又安慰她道:「你母親辦完事,自會安然無恙回來的。你老惦著她,又有什麼用。」

  春雪瓶心裡又動了一下,便趁機問道:「香姑姑姑,我母親進關去尋的那個親人是不是我弟弟?」

  香姑瞅著她緊緊地盯了一會兒,說道:「也可算是你的弟弟。但他和你將會比姐弟還要親。等你母親把他尋回來後,你和他便永遠在一起,生生死死不分開。」

  春雪瓶低頭沉吟著:「……永遠在一起,生生死死不分開……他究竟是我母親什麼人?」

  香姑含著深沉的笑意:「你將來自會明白的。」

  春雪瓶不知為什麼,竟又想起那個不知名姓的少年來。她心裡猛然閃起一個奇怪的念頭:要是母親進關尋找的親人是那少年就好了。但她立即又打消了這個荒唐的想法:天下哪有這麼湊巧的事情 !一種悵然若失的情緒不覺又浮上心頭。

  香姑不便再和春雪瓶談起他母親親人的事情,便又把話拉開,說道:「聽蓮姑說,你已經答應傳授一些武藝給村裡的那些年輕人,這真是太好不過了,你羅大伯和哈裡木叔叔他們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春雪瓶:「那些年輕人許多人的年齡都比我大,在他們面前指手劃腳的多難為情,今後我就在家裡教幾路給蓮姑妹妹,再由蓮姑妹妹去教給他們好了。」

  香姑想了想,說道:「這樣也好,以免你母親將來怨我,說我把你慣野了。」

  二人又談了一會,台奴手拿掃帚進房收拾屋子來了。春雪瓶忙迎上前去奪過她手中的掃帚,說道:「阿姆,這些事哪能還要你做!你看,我不是都已經長大,我自己會做了。」她說完話,又連扶帶拉的將台奴按坐在床上,然後又像依人小鳥那樣靠到她懷裡,和她親熱著。香姑在旁不勝欣羡地說道:「台奴撫了雪瓶幾年也真沒有白撫 !我那蓮姑也還很少這麼親熱我呢!」

  台奴高興地淚花閃閃,只是緊緊地擁著春雪瓶,嘴裡輕輕地哼出「哦……哦……哦」的聲音。

  香姑瞅著她二人,好似打趣又好似有所感觸地說道:「雪瓶將來有了心上人,就會不再親熱你羅!」

  春雪瓶抬起臉來瞅著香姑,嬌聲說道:「我的心上人就只有母親、阿姆、還有香姑姑姑。」

  香姑笑了:「就算有我和台奴,可我倆在你心裡也是呆不長的。」隨著她歎口氣,說道:「我也是女人,我也有兒女,這螳事我知道。」

  春雪瓶把頭埋進台奴懷裡,不吭聲了。她眼前不禁又出現了她适才看到的在檉柳叢中發生的情景;心裡又想起了那個不知姓名的少年。

  台奴撫著春雪瓶,埋頭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說道:「你這衣服已經穿得這麼舊了,怎不換件新的?你這樣的年齡,也該好好地打扮打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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