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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兄妹悲逢雪瓶弄險 冤家狹路千總解危(6)


  春雪瓶忙低聲說道:「定是羅燕姑姑來了。」說話問,門已推開,果見是羅燕身影,她閃身進入房裡,說道:「幼銘和爹已回房安寢,我藉口巡夜便到這裡來了。」接著,她便問起了羅小虎一些別後情況,也談了一些她在德家的情景,兄妹兩人時而淚眼相看,唏噓嘆息,時而破涕為笑,鬃額相慶。春雪瓶在旁也是不由一一陣辛酸一陣甜,也陪嘗了種種不同滋味。她怕自己久留房中會妨礙他兄妹盡情談話,便藉口到院內各處巡巡,退出房來,站立在西廂階前注視著院羅燕在羅小虎房中,一直談到午夜方才離去,和春雪瓶一道回西廂房就寢。

  羅小虎被德秀峰留了下來,每遇軍營送馬來時,他便幫著去挑挑選選,無事便獨自在房裡很少出來。羅燕也只有乘德秀峰和德幼銘出外拜客或遊玩之機,才去耳房和他聚敘。春雪瓶一天到晚總是靜不下來,一會兒出城去集市逛逛,一會兒又在大街上走來走去,看去顯得十分逍遙自在。

  這天下午,軍營裡又派人牽來一匹棗紅宛馬,送馬來的軍校對德秀峰說,這是一匹馬群中帶頭馬,因它性子暴烈異常,沒有人能馴服住它,所以一直不敢送來,又因連連送來幾批德大人都挑選不上,這才將它送來,請德大人看是否中意 ?德秀峰已從送馬來的那軍校那番話裡,聽出了軍營是心懷不滿有意前來作難之意。他仔細打量著那匹棗紅宛馬,見它全身一片棗紅,胸寬腰細,後腿彎曲如滿弓,項上鬃須分拂,臀後尾長近地,豎耳怒目,見人即鬃奮蹄刨,側目而視,狀態兇暴,確是難犯,常人近它不得。德秀峰回頭看看羅小虎,說道:「他們明知此馬難制,卻偏送來,不知是何意 !」

  羅小虎滿不在乎地:「只有制不服的人,哪有制不服的馬!就讓我來制它一制!」他說完此話,一卷袖,又將帶一緊,兩步邁至軍校身邊,將他手中的鞭子接過手來,便向棗紅宛馬身旁走去,那馬見他走過來,立即昂起頭來,對著他轉來旋去,忽而突然躍起雙蹄向他面門踢來,忽而騰身直立向他頭上猛撲,只不讓他靠近。羅小虎左閃有躲,瞅著機會便向它狠狠抽去一鞭,每一鞭落,都在它身上留下一條深深的痕印。那馬被激怒得發出聲聲嘶鳴,蹶蹄刨起的泥塵騰飛四進,好似飛沙走石。羅小虎趁那馬躍起雙蹄剛一落地之際,猛然貼攏它的腰身,隨即騰身而起跨上馬背。那馬怒極,奮力猛然一躍,競四蹄騰空足足竄了十余尺高,把德秀峰和那軍校驚得往後直退。那馬就在這一躍時將拴在樁上的韁繩掙斷,它立即便如受傷野馬,不顧死活地直向壩旁圍牆沖去。
  
  羅小虎也不管它,只緊緊抓住它的鬃須,讓它的頭直端端地對準牆壁。那馬在快觸到圍牆的一刹那間,又猛然向上一竄,只聽一聲巨響,它的四蹄和整個肚子都碰撞在牆上,隨即便被彈了回來,翻仰在地。羅小虎就在它剛快落地的那一瞬間,一個橫躍閃離了馬背,站在它身旁,又狠狠地向它揮起幾鞭,那馬在地上翻了幾翻才重又站起身來,羅小虎還不等它轉身,一躍又跳到它的背上,緊抓鬃須,揮鞭直落,將馬頭對準牆壁,催趕它再向壁前奔去。那馬只縱了兩縱,在快近圍牆時竟然停步下來,發出一聲長長的悲嘶,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了。羅小虎抓住鬃須往後一帶,它居然也順著他意轉過身來。從此,羅小虎帶它向左它便向左,帶它向右便向右。羅小虎這才跳下馬,拍拍它的項脖,回頭對德秀峰說道:「德大人,你看,這不還是被制住了嗎 !」

  德秀峰連忙走上前來,不勝驚歎地說道:「真是好手段!實實令人佩服!有你這樣的手段,休說制馬,就是降龍伏虎也有餘了。」

  他又望著羅小虎出神片刻,說道:「我曾聽王爺說過,他在王莊裡過去也有個馴馬手,十分了得!那人我想你也認識;只不知他現在何處!王爺每提起他,還有些念念不舍呢?」

  羅小虎笑了笑:「認識,當然認識。他離開王莊後便杏無消息了」

  德秀峰把馬留下,送馬來的軍校怏怏網到軍營去了。

  晚上,德秀峰叫德幼銘去將羅小虎請來廳裡,還特意命人給他端了一杯茶來,對他說道:「平日我對你多有簡慢,望勿介意。今天我從你馴馬的手段來看,才知你原是個很有功夫的人,我只把你當相馬人看,這太委屈你了。」

  羅小虎不禁暗吃一驚,說道:「我少年時是曾學過一些拳腳,談不上功夫,大人休要過獎。」

  德秀峰:「你休瞞我,我這雙老眼還是識辨得出來。我德秀峰雖是官場中人,但亦結識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我和他們都是以弟兄相稱,你如知道我德某的為人,敘談起來就可以少些拘束,用不著挑言挑語了。」接著他便向羅小虎問了一些西疆的民情風俗,物產地理,羅小虎均一一作答,說的也極詳盡。說著說著,德秀峰將話題一轉,忽然問道:「你可認識馬賊半天雲 ?」

  羅小虎略略一怔,隨即坦然答道:「認識。」

  德秀峰:「你認為半天雲這人如何?」

  羅小虎:「也算是個好人。」

  德秀峰:「聽說他幾年來率領著他那幫馬賊,一直在烏倫古湖一帶抗擊入侵的外寇,是否果有此事?」

  羅小虎:「德大人只需親自去烏倫古湖看看湖畔那一片墳墓,便自會明白。」

  德秀峰:「一片什麼墳墓?」

  羅小虎:「幾年來為了抗擊入侵外寇而戰死沙場的那兩百個馬賊弟兄的墳墓!」

  德秀峰:「馬賊弟兄?!」他略感驚訝地看了羅小虎一眼,忙又說道:「當然,你這樣稱呼他們也是合情合理的。」

  羅小虎不動聲色地端坐那兒,等他後話。

  德秀峰沉吟片刻,才又說道:「如若一旦朝廷恩准半天雲招撫,你看他會不會順從?」

  羅小虎猶豫了會,說道:「只要肖准兵權在手,孫禮賢尚在西疆,就難談招撫二字。」

  德秀峰一詫:「這是何故?」

  羅小虎:「他二人是只計私仇,不以國家社稷為重的!」

  德秀峰不覺站起身來,滿目驚訝地將羅小虎熟視片刻;說道:

  「我真沒想到你竟有這等見識,我德某對你不僅簡漫,而是太失敬了。」

  羅小虎也站起身,說道.「我只信口說說,大人可勿介意。」說罷,便告退出廳,回到耳房去了。

  德秀峰在廳裡來回踱步,拈須沉吟,直至深夜方才回房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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