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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兄妹悲逢雪瓶弄險 冤家狹路千總解危(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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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秀峰又向春雪瓶問了一些有關西疆的民情風俗,以及她的所見所聞。春雪瓶雖然知道不多,但她卻也能將她看到的一鱗半爪,娓娓講來,而且許多還能觸及時弊,道出精微。她講得十分爽直,爽直中尉有迴旋;講得極為大膽,大膽中卻有精細。德秀峰聽得連連點頭,不住地誇她靈秀。春雪瓶見德秀峰心情高興,便乘機將話一轉,說道:「外面一些老百姓都知道老前輩到了塔城,也有人在為老前輩的處境擔心呢 ?」 德秀峰不覺一怔,忙問道:「姑娘聽到他們說了些啥米?」 春雪瓶:「你們說肖准與老前輩不和,對你十分忌恨,恐對你不利;還說肖准雖是朝廷封贈的將軍,可他的心並不向著朝廷,也不向著西疆百姓,其心難測,要老前輩多加小心。」 德秀峰驚詫得不禁站起身來,注視著春雪瓶肅然問道:「姑娘是從哪裡聽來?是誰這樣對姑娘說的?」 春雪瓶:「東關『居安』客店的鄭店主。他也出於對老前輩的一片好心!」 德秀峰在廳裡來回踱步,沉吟片刻,說道:「此人我亦曾見過, 看去也是個很有閱歷的人,卻未料到他竟有這等見識!」他停了停,又說道:「我與道台衙門孫大人以及伊犁將軍肖大人之間,在對目前西疆軍務的看法上是有些分歧,但還談不上不和,更談不上『忌恨』二字。這些話干係非輕,豈是能輕易出口的 !」 春雪瓶:「就從剛才在門口發生的事情來看,也看出他們沒懷好意,對那肖准,老前輩還是防著點好。」 德秀峰以手拈須,寬慰地笑了笑:「我有兵部公文,又是奉王爺所差,他們也不無顧忌,我量肖准也不敢公然對我做出什麼舉動來的。」 談著談著已是中午,吃過午飯,德秀峰回房休息去了,春雪瓶又隨羅燕回到兩廂房裡,二人親親熱熱地談了起來。春雪瓶從羅燕的口裡才知道,德秀峰這番來疆,是奉王爺之命專為查虜各地軍營的員額士氣和外寇人犯的情況以及邊防、綏靖的得失利弊而來。德秀峰說,王爺這樣做,是丫防微杜漸,也是便於未雨綢繆。他來到西疆以後,各地衙署官員,各營統兵校尉,對他明示尊迎,實存戒忌,惟恐他查出弊端,訪得實情,對他們前程不利。因此對他們防範甚嚴,百計『千方不讓和外人接近。德秀峰來到塔城後,曾遵照王爺的旨意,和道台大人孫禮賢商議提出招撫羅小虎的事宜。關於這事的提出,原是德秀峰在離京時,就曾向王爺提請,並將羅小虎在烏倫古湖一帶率隊抗擊外寇來犯很得民心的傳聞稟告了王爺,王爺授權德秀峰,要他人疆後酌情處理,見機行事。 德秀峰入疆後,在去各地的路途中,一路留心查訪,得知許多關於羅小虎的率部抗擊外寇的爭鬥中激昂壯烈的事情。德秀峰一到塔城,便向孫禮賢提出招撫羅小虎,奏請皇上赦其前罪,不計舊惡,封他一個副將軍之職,要他率部駐塔城,以防擊來犯的外寇。不料孫禮賢對羅殺叔之仇,一直切齒未忘,懷恨在心,強詞以辯,奪理相爭,只是不從。他為了阻撓對羅招撫,甚至置朝廷的綏靖大計於不顧,派人趕去伊梨,對肖准進行挑撥離間,說德秀峰提出招撫羅小虎,是意在對肖准進行牽制,以便進一步取而代之。還說,德秀峰縱無此意,若羅小虎一旦歸順朝廷本就心存疑慮,以他之勇武,必會功顯朝廷,于肖准亦將不利。肖准對朝廷本就心存疑戒,與羅小虎又是多年仇敵,聽了孫禮賢那番話後,便親率精騎數百趕來塔城,對招撫之事橫加阻攔,竟還說出「西疆各部對此不服,若一意孤行,恐激起叛亂」等話來,以相威脅。德秀峰無奈只好強怒為笑,與他們委婉周旋,將這事暫時擱置起來,等回京後,稟告王爺,再行定奪。 春雪瓶在聽了這些情況後,不禁暗暗驚心,她本來十分單純的天性,哪曾想到人世上竟有這麼複雜的事情。有些事她聽得似懂非懂,有些事她雖然聽懂了,但卻又弄不很清。不過,有一點她倒是十分清楚明白的,那就是:她一心向著和最關切的是她羅大伯;憎恨的還是孫禮賢和肖准;把德秀峰也視作可敬的好人之列。春雪瓶將羅燕講的那些情況再細細回味一番後,問羅燕道:「姑姑,你說說,什麼是招撫 ?」 羅燕:「招撫就是在朝廷派人勸勉下歸順朝廷,為朝廷效力。」 春雪瓶:「歸順是否就是投降?」 羅燕:「招撫、投降雖都是歸順朝廷,但還是不同。究竟怎樣不同我也說不清楚,總之,招撫要體面一些,投降多是走頭無路被迫而行的。」 春雪瓶沉吟片刻,又問道:「姑姑,你看羅大伯他可願受這招撫?」 羅燕默默不語了。 春雪瓶又問道:「你呢,姑姑?你可願羅大伯受這招撫?」 羅燕還是默不作聲。 春雪瓶見羅燕久久不語,便又說道:「要是我呀,得講好兩點才行:一不受誰節制調遣;二不受誰的窩囊氣。」 羅燕不禁忽地一笑:「哪有這種事來!」 春雪瓶:「朝廷若不應允,我就不幹!」 羅燕喟歎道:「有時由不得朝廷,有時也由不得你了。」 春雪瓶凝思片刻,忽又說道:「适才我要德老前輩留心肖准,他卻不以為然,難道他對肖准真就那麼放心?」 羅燕笑了笑:「我爹雖然心直口快,但每遇大事也是十分小心穩重的人。他私下也多次對幼銘和我談起,囑我們對他要多加戒備小心。爹說肖准為人好勇鬥狠,桀驁難馴,若玉帥尚在,他感玉帥提拔之恩,懾玉帥舊有威嚴,尚不敢輕懷二心。今玉帥已死,他已目中無人,朝廷對他亦是遷就懷柔,我們哪能對他不防 !不過,我爹也說,目前西疆各營,多是朝廷舊伍,量那肖准也還不敢輕舉妄動。」 春雪瓶聽羅燕話中提到「若玉帥尚在」和「今玉帥已死」的話語,不禁大吃一驚。她也不知為何,玉帥在她心裡竟印得那麼深刻,只要一提起玉帥二字,她便不由感到一種威嚴,--一種尊榮,同時也不禁感到一種神秘,一陣親切。而今突然從羅燕口裡聽到玉帥已死,她簡直驚詫得連羅燕最後那幾話都未聽入耳裡。春雪瓶呆了一會兒,才帳然若失地問道:「姑姑,那玉帥是幾時死的 ?」 羅燕似已看出她神情有異,望著她疑詫地問道:「你見過玉帥?」 春雪瓶仍是充滿悵然的神色:「見過。只匆匆見過他一面,可他卻並不認識我。」 「玉帥是去年冬天去世的。我們出京前幾天才下葬,墓地就在西郊他女兒玉嬌龍墓側。」 玉嬌龍!這又是個使她感到迷惘和神秘的名字!春雪瓶陷入沉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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