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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篝火相依重續斷夢 隔林遙拜暗禱長圓(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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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瓶循著母親的目光向山下望去,見遠遠的曠野上出現一匹紅色的奔馬,馬上馱著一人,正向天山這邊馳來。春雪瓶一眼就認出馬上那人是羅小虎來了。她也不禁暗暗驚呼一聲:「他來得真快 !」同時偷眼向母親瞟去,正觸上母親向她投來的那閃閃的目光。驀然間,春雪瓶也不禁微微哆嗦了下,分不清她母親那雙閃閃的目光裡,包含的是怒是怨,是喜是悲!她不覺低下頭去,只輕輕說了句:「這不幹我的事。」又過了許久,她才聽互母親發出一聲低沉的嘆息,隨即又進出一句:「這是魔障 !」 春雪瓶雖然不甚解得「魔障」二字的含義,但她卻從母親那充滿淒酸與悲痛的聲音裡,感到母親心裡正在折騰,正在哭泣。一瞬間,春雪瓶的心也不禁忐忑起來,不知羅小虎的來到將會帶來一個什麼樣的結局!她又抬起頭來向母親望去,見母親已經拭去淚痕,臉上又恢復了平靜,只是神情仍顯得木然和肅索。突然間,春雪瓶竟對母親浮起一絲悲憐的念頭,她不覺挨身過去,緊緊地偎依地母親肩上。當她的臉剛一貼到母親那柔柔的肩臂時,突然感到一陣異樣的灼熱從母親身上傳來。 春雪瓶不覺一驚,忙問道:「母親,你病了?」同時起頭來,親切地注視著母親。 玉嬌龍沒應聲,只輕輕地擺了擺頭。 春雪瓶又伸出手去在她母親額上試了試,也是滾燙滾燙的。 她驚慌得幾乎哭叫起來:「燒得都燙手了,還不快回到屋裡去!」 玉嬌龍回過臉來望著她笑了笑:「你驚怪什麼!我真的沒有病。」 春雪瓶:「那你身上怎會這麼燙?」 玉嬌龍沒應聲,一絲羞澀浮上她的唇邊,掠過她的眼裡,她那玉白的臉上迅即泛起一層紅暈。 春雪瓶這才忽然明白過來,她不禁輕輕地驚呼了聲:「呀,母親……」同時將整個臉兒偎人母親的懷裡。。她禁不住想笑,卻又不敢笑出聲來,只極力地忍住。但心裡的笑仍使她發出陣陣的顫抖。春雪瓶雖沒有仰起臉來看她母親,她卻知道母親臉上的紅暈定是更濃了。 大紅馬已馳過曠野來到山腳,舉目望去,馬上人影雖已隱隱可辨,可身材裝束卻仍顯得模湖不清,若是別人望去,尚難判出是男是女,可在春雪瓶看來,卻已在她眼裡出現了一位英姿勃勃的壯偉漢子,她還清楚地看到了他那躍馬縱橫的氣概和那勒馬顧盼的雄風。玉嬌龍凝望著那正向山上馳來的騎影,不覺意逸神馳,竟一動不動地站在峰頂,好似變成一座岩石。 春雪瓶緊緊偎在她的懷裡,只感到母親那顆心在猛烈地跳動,母親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她不由偷偷仰起面來望塑母親,只見母親那雙凝視著遠處的眼睛裡,帶著哀傷,含滿柔情。春雪瓶回頭向山下望去,見大紅馬正馳進山谷,隨又轉過山彎,翻過峰下的一層山坡,又隱沒到密林中去了。春雪瓶回過頭來望著母親,說道:「再 過兩個時辰羅大伯便可到來,母親還是回屋等他去罷!」 春雪瓶的神情忽然變得游離起來,說道:「屋裡太幽暗,我還是在這裡和他相見的好。」 春雪瓶:「那我去迎他一程,把他接上峰來。」 玉嬌龍笑了笑:「不用了,你羅大伯自己會找到這兒來的。」 春雪瓶好奇地視著母親,臉上露出似信非信的神色。玉嬌龍瞪了她一眼,成竹在胸地說道:「大紅馬既能把他帶來天山,你留在雪地上的足印也會將他引上這峰頂來的。」 春雪瓶不禁輕輕地「啊」了一聲,心裡驀然閃起一個念頭:羅大伯來天山卻原是母親早已預料到的事兒了。立時間,春雪瓶不禁又想起十多天前母親迫不及待地催她馳赴烏倫古湖去給羅大伯送還刀、馬的事來。興許就在那時,母親即已預料到會有今天的事了。也說不定正是為了今天的事母親才催她送還刀、馬去的 !春雪瓶一邊沉思著,一邊不時抬起頭來瞅瞅她母親。 玉嬌龍靜靜地向峰下注視片刻,隨即舉起手來理理鬢髮,瞅著春雪瓶問道:「雪瓶,你看母親比八年前已老了多少?」 春雪瓶毫不在意地:「一點兒也沒老。」 玉嬌龍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唇邊浮起一絲兒帶有淒涼的微笑,說道:「這怎麼可能呢!天尚有老,地也有荒,何況於人!」 春雪瓶:「母親在我眼裡,十多年前是這般模樣,現在還是這般模樣,一丁一點也沒有變,就是沒有老嘛!」 玉嬌龍笑了,笑得那麼嫣然,嫣然中還帶著些兒嫵媚。她輕輕把春雪瓶拉到胸前,一邊為她理著散亂的鬢髮,一邊又邊說道: 「雪瓶你好好看看母親,說實話,這些年來我究竟變了多少?鬢邊可已出現了白髮?」 春雪瓶被母親的這一異常情態怔住了,只張大著一雙略帶驚詫的眼睛注視著母親。她看著看著,慢慢地連她自己也不禁驚異起來:母親那突然煥發的容光,有如升起滿天的朝霞,照映得周圍的雪峰都呈現出異彩,她顯得美麗極了 !一瞬間,春雪瓶幾乎不敢相信這站立在自己面前的竟是十多年來和自己朝夕相處,與自己相依為命的母親!她久久地注視著,感到母親那一雙明亮的眼睛裡,似乎包含著人間所有的感情和聰慧.,再配上她那兩道秀裡含英的柳眉,玉潤溫馨的兩腮,柔甜中略帶悲憫的一張小口,竟使春雪瓶越看越覺神奇,她情不自禁低聲驚歎:「啊,母親,你怎會老呢 !你像是天人,你永遠也不會老的。」 玉嬌龍欣然地笑了。她用手撫了撫自己的鬢角,說道:「你這麼說,因為你是我的女兒,若在他人眼裡,定然不是這樣的了。」 春雪瓶好象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外人也是這麼看的。」 玉嬌龍微微一驚:「誰?!你聽誰說起過來?」 春雪瓶:「去年我和母親下山趕集去購物,母親正在貨攤上選布,幾個回回婦女圍上來直盯著母親,她們一邊打量著,一邊交口讚歎著。其中一個女子欽羨得情不自禁地對我說:『你姐姐真美 !』我當時很生氣,感到她太冒失,竟把母親說是我的『姐姐』了。可又因她是稱讚母親,我心裡也高興,才沒有給她難堪,只告訴她,說她弄錯了,你不是我的姐姐,是我的母親!那女子驚異得張大眼睛,驚呼道:『天啦,世上竟有這麼年輕的母親 !」』春雪瓶說到這裡,不由發出一串清脆的笑聲,說道:「母親,你看,外人不也是這麼說的嗎?」 玉嬌龍雖被春雪瓶說得也跟著笑了起來,可她仍顯得若不在意地說道:「她們大多是些眼淺人,說話也只不過是信口說說而已,是沒有個準兒的。」 春雪瓶把嘴一嘟,說道:「羅大伯就快到了,母親如再不信,不妨問問羅大伯去。」 玉嬌龍的臉上驀然透出一道紅暈,瞪了春雪瓶一眼,說道:「看你把話說到哪兒去了!」 春雪瓶不再吭聲,只不過瞟過眼去看看她母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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