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俠 > 赤膽紅顏 | 上頁 下頁
一〇九


  一霎間,他憶起了金遺龍一股猛力穿破掌風,掃中他的頭頸之上……

  他兩眸奮張,開口慘吼一聲,便如散骨一般軟綿綿地倒了下來。

  縞衣美婦吃驚地打量他的死相,見他怒目圓睜,血口奮張,仿佛死後仍欲噬人,不禁心頭大震。

  她已發現适才金遺龍搏鬥的地方,遍地屍首,慘不忍睹,心中直覺金遺龍手段過度狠辣,便用眸子注視他,無聲地責備他。

  金遺龍很覺委屈,心想姑姑太仁慈了,要知人心險詐,我不傷他,他便會傷我呀!

  金翅銀羽沉聲問道:「這位元青年朋友你認識嗎?」

  縞衣美婦道:「他叫秦龍,來歷不明。」

  金遺龍過度敏感,自以為她冷淡了自己許多,不覺在心中叫道:「姑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啊?」

  他忽然極度痛恨金翅銀羽,認為他的出現,無疑搶走了她的感情,因為她曾稱呼他梅大哥,其中隱秘可想而知。

  金翅銀羽努力回憶著,但許久仍忖不出秦龍這樣個人物,便不再費心,短短向縞衣美婦道:「我們可以找個地方談談麼?」

  縞衣美婦目光一垂,歎道:「可以。」

  金遺龍疾行兩步,大聲道:「不行,姑姑,我不喜歡你跟他交往!」

  縞衣美婦一怔,奇道:「孩子你說什麼?」

  金遺龍叫道:「我討厭他,您答應跟他……我就……」說到此,忙住口不言,因為他想到了自己與她一不沾親,二不帶故,憑什麼去管人家呀!他心裡很覺痛苦,心道自己反正快要死了,何必多管閒事。他暗中落了兩滴淚珠,掉頭就走。

  縞衣美婦呼喚道:「孩子,你要去哪裡?」這呼喚的聲音,多麼像一個慈祥的母親在呼喚她的愛子,金遺龍心中一陣辛酸,但卻硬起心腸不加理會,暗道:「姑姑,我實在很仰慕您……但……他太討厭了,我不願見您跟他要好……」

  縞衣美婦又呼道:「孩子,你走我不反對,但江湖人心奸詐,你要多加保重啊!」

  金遺龍忍耐著,聽了這話,他忽地發狂地向前疾奔,耳畔中有一種聲音盤繞著:「你要保重,你要保重……」使他酸楚萬分,沿路眼淚不住地流著……

  是時,時已正中,大地更加霜白。

  道中,行人絕跡,萬籟俱寂,只有他一個孤獨的影子緩緩蠕動……

  他踽踽行著,忽聞一聲尖銳的慘呼響自遠地,疾忙展開輕功提縱之術,向發聲之地趕去。

  在一個廢屋前面,觸目荒涼,殘磚碎瓦上幾縷黑煙仍在冒著。

  再見枯枝積堆,灰炭滿地,他立刻斷定這地方不久之前有人生火……

  他練就一雙夜明眼,只消開眼靜默一會,然後奮然一張,十丈方圓內景物盡人眼簾。

  他鬥然發現了十二具屍首,其中女屍四具,屍上並無半點傷痕,十二具皆是如此,死相雖然難看,卻甚有規則,仿佛經人按序排列之故。

  他怔怔地想:「這些屍體身帶乾糧兵器,合群而犯,究竟是什麼來頭的?」

  一群駿馬接二連三地自樹林內奔出,然後長嘯一聲,掉頭而去。

  他夜明眼端的利害,早見一匹黃驃駿騎鞋上刺繡著一柄長劍,劍身寬闊,炯異常劍,暗想:「這怪劍是什麼記號?這人即在馬鞋上刺繡自己的外號,想必決不是等閒人物,他究竟是十二具屍體中的哪一具呢?」

  他又想道:「何不搜查一下,也許那黃驃主人的怪劍就在身邊。」

  心念動處,仔細翻檢十二具男女屍首,然面卻一無所見。

  他忽覺到一具老人屍體胸上有一張探出紙角的紙貼,這是唯一的遺物,他伸手取來,打開一看,紙上竟畫著一個年輕俊秀的人像,旁邊尚標注著「金遺龍之樣」五個紅字,不禁大吃一驚,心想他等難道是自己的仇人?

  他注視每一個死人的臉孔,竟無一人是認識的,於是他思想又投到另一面去:「哦,是了,自從自家失蹤之後,許多正派俠義紛紛結隊找自己的下落,這些人不外是好功急義的俠義人士!」

  「跟上次一樣,他們遭到妖魔的毒手,那妖魔覺得對自己不利……」他臉色漸漸陰沉下來,咬牙切齒地自語道:「他一定是玉面飛戟那禽獸不如的混蛋,唯有他最擔心寶座失去!」

  他怒恨之餘,不禁又為眾人的慘死悲哀,心想:「若非為了自己,他們豈會遭到妖魔的毒手,我一定會查出那怪劍的主人,好好安慰他的家屬才行。」

  他折斷一根樹枝,運起內功,挖掘了十二個大洞,仔細將十二具屍體埋葬。

  一切妥當,連額上汗珠都來不及拭掉,就一掠而去。

  來到城中,此時滿家燈火業已熄滅,只剩下那川西大菜館仍然燈火輝煌,如同白晝,他不禁動了疑念:「難道宴會還沒終了……」

  他悄悄縱掠上屋,雙足勾簷,輕撥竹窗,只見百十張宴桌杯盤狼籍,傾倒滿地,唯獨空空如也,客人早巳歸家。

  他一雙明眼落在樓室裡僅有的兩個客人,這兩個人仿佛在辦善後,也仿佛在秘商要事。

  其中一人正是他假冒爹爹的叔父,他道:「西門兄,你約定北極熊今晚在這裡見面麼?」

  西門兄,無疑就是西門豹了,金遺龍甚為懷疑,心想武林四魅為爹爹仇人;叔父怎地老跟他們打交道?他已打定主意,趁活在世上,不管叔父在旁阻擾,也得先把父仇報了再說!

  只聽西門豹道:「沒有的事,他一去不回,誰知道出了什麼意外。」

  金鳴飛大將軍歎道:「是啊,咱們已勞動了一天,還未將他尋著,到了梅山,那婆娘又不在,真是費人猜疑。」頓了一頓,口風一轉,道:「咱們白白排了兩天大宴,卻不見那小子來到。」西門豹道:「你忙了一番,倒有一點收穫,而我卻連屁也沒撈著一個,真是氣死人!」

  金鳴飛笑道:「你是說那小妮子嗎?」

  西門豹道:「不錯,那妮子人見人愛,恩兄豔福不淺!」

  金鳴飛大笑道:「可憐那年老昏庸的申老匹夫,急找了一天,還未尋著他的寶貝女兒!」

  金遺龍暗地心靈大震,暗忖:「聽他這樣說,申微翠難道已落到他的手中,他的居心何在呢?」

  忖至此,西門豹已微笑道:「不錯,申老匹夫自昨夜回去後,聽說就一直沒有睡著,最倒楣的還是那照顧她的侍衛,不知挨了多少皮鞭!」

  聞言,金遺龍又是一震,心道申無畏明明今夜應邀赴宴,怎說是昨夜……難道……難道……

  他驚想道:「自我昏迷醒來時,那姑姑也說你終於醒來了,那終於兩字不是代表經過了很久的時間嗎?還有當自己打量天色時,仿佛覺得醒來的時候比昏睡之時更早,難道果真已隔了一日了?」

  綜合種種疑點,推敲一番,果然覺得離奇,他心胸豁然開朗,把無數悶壓心胸的鬱氣排出體外,暗道:「今天是第四天,三天期限已過,自己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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