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落日(70)_朱羽

七〇

　　「不！」關家燕用力地搖頭。「難道你已經缺乏勇氣了嗎？」

　　「不！我現在要擺脫、要掙扎已經嫌太晚了。我已經是雙手血腥、一身污穢。我要繼續留在他的身邊，等我確定我父親已經死了，或者他老人家已經安全，我再沒有牽掛的時候，我再一刀一刀地慢慢割他。」

　　「關姑娘，報復是消極的，你應該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

　　「鐵大哥，這些話我都聽不進去。」

　　「他糟蹋你、污辱你了嗎？」

　　「不是他，是他的手下，他用我的軀體作為犒勞他手下的獎品；他讓他的手下輪番污辱我，為了父親，我忍下了這口怨氣；為了我自己，我非報復不可。」

　　聽到這裡，鐵君石不禁怦然心動；關家燕的遭遇和蘇錦華的遭遇相似，莫非……？

　　「我不能停留太久，我要走了。」關家燕突然兜轉了馬頭。

　　鐵君石夾馬一縱，攔住了她：「慢點！我還有話要問你——四合店出現的那一票蒙面人是你那位假老子的手下，對不對？」

　　「是的。」

　　「是誰殺了卓老三？」

　　「是我。」關家燕冷冷地說：「別把我當成兇手，我只是一名劊子手，他叫我幹什麼我就得幹什麼。」

　　「為什麼要殺卓老三？他沒有說明理由嗎？」

　　「他叫我做什麼是從來不說明理由的。」

　　「劉婆婆呢？」

　　「也是我殺的。」

　　「嶽霖呢？」

　　「這還用問嗎？殺人的手法相同，除了我還有誰？」

　　「哼！好一個殺人的魔王！」

　　「隨你怎麼指責我，我只是為了顧及我那瞎眼的父親，……鐵大哥，我對我的將來早就安排好了。」

　　「關姑娘，我不是說你，我是說，那個冒充你父親的人才是一個殺人的魔王，……關姑娘，我誠懇地請求你仔細想一想，報復是毫無意義的，你可以做更多有意義的事情。」

　　「我還能做什麼？」關家燕攤開雙手，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我除了一死贖罪之外，我還能做什麼？」

　　「你可以做的事很多、很多……」鐵君石伸出手去，拉起她的手。「我們應該找個地方詳細談一談。」

　　「鐵大哥，你相信我剛才所說的一切嗎？」

　　「我相信，我當然相信，你沒有必要對我說這些假話，……他知道你來見我嗎？」

　　「他知道。而且他很有把握，只要魏小蘭在他手裡，你就不敢輕舉妄動。」

　　「他錯了，任何人都可以犧牲，但看是否值得。魏小蘭、你父親，還有我們自己……關姑娘，死不足惜，一定要死得其所，死得有意義，你明白嗎？」

　　關家燕用力地點點頭，鐵君石的話顯然已為她添了勇氣。

　　「稍晚回去會令他生疑嗎？」

　　「我只要在日落之前回到客棧就行了。」

　　「那敢情好，走！我們找個隱密的地方去仔細聊聊。」

　　兩匹馬並轡奔向西北方，而不是歸化城。

　　幾乎在同一個時間，高霸陪著劉長青來到了古都客棧。店堂裡冷清清的，只有嶽清坐在那兒喝茶。

　　「岳先生，」高霸問道：「鐵頭兒不在嗎？」

　　「他說他去總隊部，還沒回來。」

　　「綢緞莊的內掌櫃還在嗎？」

　　「她好像很累，在我房裡睡著了，所以，我才坐在這兒喝茶啊！」

　　「這是咱們劉副總隊長，有話要問蘇內掌櫃——」

　　劉長青向嶽清點點頭，親切地說：「高隊長，你也在這兒喝杯茶吧！三兩句話，一會兒工夫就成了——」

　　嶽清起身問道：「要我給您帶路嗎？」

　　「不用了，這家客棧我也挺熟的。」

　　蘇錦華徹夜未眠，這會兒睡得很沉，劉長青推門進來，她都沒有驚醒。劉長青連叫了幾聲，她才睜開眼來。

　　「內掌櫃，驚動你了，我是劉長青，咱們在一起吃過好幾次飯……」

　　「哦，是劉副總隊長！」蘇錦華彷佛是清醒過來了，不過還是有點迷迷糊糊的：「鐵君石呢？」

　　「他不在，也許，他正處在生死邊緣上。」

　　「你說什麼？」這一瞬間，蘇錦華的睡意全消。

　　「內掌櫃，我對你很瞭解，你很有魄力，很有擔當，是個女中丈夫，所以我才鼓足了勇氣來見你……」

　　「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別發問，靜靜地聽我說，時間實在不多了……」劉長青神情緊張地看看房門，才接著說下去：「我活了大半輩子，可從來沒做過昧良心的事，人一旦昧了良心，夜裡睡覺都不會安穩，這件事在我心裡憋太久了，我不能不說出來，而且，目前情況緊急，鐵君石也許活不過今天夜晚——」

　　「哎呀！到底是怎麼回事嘛？」

　　「內掌櫃，你聽我說，我是拚著我這條老命來找你的，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話，我也只有認了——內掌櫃，你丈夫是毛子雲害死的。」

　　蘇錦華猛地一震，她雙手用力撐著床沿，不然，她可能會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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