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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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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古都客棧在黃昏來臨前這一刻是一天中最喧嘩的時候,店堂中擠滿了剛剛投店的客商,這個要茶,那們要酒,店小二穿梭不停地在忙碌著。 在關家父女所居住的那間「雙套」倒還是挺清靜的,那幫客人在吃飽喝足之前還不會吵到廂房裡來。關家燕似乎不在,關標獨自在那兒打坐。 虛掩的房門呀然推開,有人取火點上了油燈,關標仍然沒有反應。並非他已完全進入忘我的境界,而是他所謂的眼盲心不盲,認定進來的人是友而不是敵。 來人是鐵君石。他沒有去打擾關標,就在一旁坐等著。也許,他正好趁這個機會將這位瞎眼老人仔細觀察一番。 約莫過了一刻鐘的時間,關標籲吐了一口長氣,還沒有睜開眼皮子,就輕聲問道:「什麼時候啦?」 「上燈啦!」 「哦!是鐵隊長!」關標似乎大感意外。「我還以為是小女家燕哩!她不在嗎?」 「沒看見她呀!也許到外面去走走了,整天關在客棧裡也夠瞧的。她不在也好,咱倆正好聊聊!」 「還有什麼話不能讓家燕聽到的嗎?」 「她畢竟年紀輕,怕有些話聽了會衝動——」鐵君石是有備而來,說起話來相當從容:「關老!您跟蹤葛七許多年,對他的一切一定相當瞭解,您知道葛七有一個拜把兄弟名叫卓老三的嗎?」 「卓老三?!」關標雙眼失明,難以從他的目光看出他的反應,而他一臉茫然,很顯然他對這個名字完全陌生。 「沒聽說過嗎?」 「是誰告訴你的?」關標反問。 「卓老三自己說的,他還替葛七辦了後事。」 「鐵隊長,你可別上當,這其中一定有詐。葛七沒有朋友,更沒有什麼拜把兄弟,他的心肝比煤還要黑,跟他幹過一票買賣的人不是趁他還沒有下毒手之前趕緊溜掉,就是被他做了——這個卓老三在什麼地方?」 「他在四合店被人割了脖子。」 關標沒有吭聲,兩道花白的眉毛緊緊地皺在一起。他似乎在運用心思想解開這個疑問。 「關老,今天咱們是灶王爺上天,有一句說一句,也請您別見怪。這個卓老三在我面前說了你們父女倆的壞話,他說你們是偽裝成『朋友』的敵人。」 「你信了?」關標的語氣很平淡。 「我當然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話。」 「其實你還是信了,所以去四合店的時候只告訴了嶽清,卻瞞住了咱們父女倆。」 「不是我強作解釋,一方面是因為有卓老三同行,怕引起彼此的尷尬;另一方面我也是怕你行動不便……」 「鐵隊長,我不會怪你的,人與人之間想要彼此瞭解、信賴,那是需要時間的——很冒失,我還是教家燕跟了去,老實說,我對嶽清這個人不放心,他太世故,而且他一再表示他是為了金錢幹活兒,一個『利』字或許會左右他的一切——四合店之行有收穫嗎?」 「也許有很大的收穫。」 「也許?並不確定?」 「有人說,殺害卓老三的兇手是關姑娘。」 「你相信嗎?」不待鐵君石有所表示,關標又接著說下去:「這一點我敢向你保證,家燕從出娘胎之後沒有屠殺過一個有生命的禽獸,別說是一個人。這完全是血口噴人,我敢拿我的腦袋向你擔保。」 「關老,我相信你的話,……這個指稱關姑娘是殺人兇手的人還說了許多人的壞話,我可以猜想到他的用意何在。」 「這個人的長相是什麼樣子?有多大年紀?」 「也用黑巾蒙面,只露出了眼睛,而且又在暗暗的燈光之下,沒法子看清。」 「鐵隊長,這個人太不高明了,一個不敢拿真面目示人的人,他說的話又有誰相信呢?」 「關老,您的話是不錯的,不過從反面看,卻又不同了。如果對方是存心惡意中傷,他當然要使我相信他的話才能達到目的,他用黑巾蒙面,閃閃躲躲的方法,很容易啟人疑竇,這不是太笨了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是說,這個人說了許多人的壞話未必全是惡意中傷;他說某個人的壞話,可能那個人是真正的壞人;而他說某個人的壞話又可能是出自誤會,……」 「那麼,你認為他指稱家燕殺人是真有其事,還是出自誤會呢?」 「當然是誤指,關姑娘不可能是一個冷血的殺人兇手。」鐵君石倒不是虛言飾詞,他的確不相信這種說法。 關標卻不領情,他沒好聲地說:「鐵隊長,別沖我說好聽的,是非善惡,你自會判斷,那不幹我的事。你今天來到此地,繞了許多彎兒,也說了不少廢話,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關老,只請您回答我一個問題。」 「問吧!」關標已有了火氣。「這許多年來闖南走北,經過無數關卡,受過無數盤問,反正已經習慣了。」 「您這一次來到歸化城,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追蹤悍匪葛七,替亡妻報仇雪恨。」 「就這麼單純嗎?」 「你不信?你認為我說的全是謊話?」 「關老,請您不要上火,我並沒有說您在說謊話,而是您的回答有破綻。以我對關姑娘的觀察,她有相當深厚的武功底子,而且熟知江湖門檻,女兒尚且如此,其父可想而知。以你們父女聯手的功力,區區一個葛七,那裡需要耗費這麼多年的時間?所以我認為這絕非你們父女倆來到歸化城的真正目的。」 如果關標的眼睛沒有失明,他此刻投射出來的目光必定銳利如刀。儘管他的雙目暗淡無光采,但從他兩眼圓睜的程度也可以看出他的驚訝和憤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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