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伴霞樓主 > 紫府迷蹤之冤有頭債有主 | 上頁 下頁
一一七


  這當兒,無相掌法在葛衣人目中何異兒戲,他已瞧破雪兒技業實止於此而已,但他也暗自詫然忖道:「雪兒能在他強攻豪擊之下,保得性命,也是奇數!」

  若以當前這武林宗師技業,江湖上能在他袖下走上十招的已是聊聊可數,何況在他運盡功力,勢如狂飆般暴擊之下,能支撐上數百招,委實難能可貴了。

  一想起這個,他忽萌愛惜之念,袖招雖緊,但也只揀牽制,封閉等來使,在他心意中,實不願因一時氣憤而致對方于死地,他要把她活捉了,審問一番,救回女兒,再把她交回花派宗師,懲示其非為亂作之罪。

  雪兒驟遇強敵,看看自以為可與紫府宮一爭長短的無相掌法已失神效,心驚之餘,不由想起遁走一途,她想:「三十六著,走為上著,打他不過,不如跑掉,女兒也不還他,把這老兒誘至凶禽島,再排貓鷹陣來制伏他,諒紫府門技業雖俊,哪能敵得過漫天無數的凶禽群襲?」

  心意打定,雪兒急強攝神志,小心應付,由倉皇失措而為優容應對。

  其實雪兒能再支持下去,亦端緣對方不肯連施殺手,只顧制伏她,才能夠倖免。雪兒連使幾種身法,左右胡闖,企圖脫身,不料葛衣人的袖招緊緊纏著,宛如附骨之蛆,一時間也難跑得了。

  兩下裡又過了百招左右,雪兒漸漸感到心餘力拙,險象環生,心中愈驚,只見她銀牙偷咬,呀地一響遞出了一掌,便向葛衣人袖上拍去。

  這一招正是「無相掌法」中的「天」招,罡勁無比,和葛衣人的八手神功,恰是強烈對比。

  葛衣人微微一怔,要知雪兒這一招乃苦肉計,她也早瞧破當前這位武林高人,不願用殺手傷她性命,而天招使出,不止空門大露,抑且一與他的袖招碰實,勢非折腕殘身不可。

  葛衣人一怔過後,急切間卸步一甩,袖尖斜斜一拂,改劈為點,這便是紫府門獨步心法,亦即作書人前所述過,耿鶴翔對唐古拉鐵的功力做到「能發能收」,大加讚賞的緣故。

  在這位武林高人的心念中,並不知對方用的是苦肉計,滿以為把她點倒,再俘了她。誰料他這一變式,緩了一緩,雪兒已身如遊魚,嗖地便在葛衣人袖緣閃過。

  葛衣人因一念之慈,失制先機,竟給對方從容遁掉。袖尖點空,已知錯著,睜眼一望,但見雪兒身影,如燕子投林,頃刻間已下峭壁,向著平林漠漠,暮煙沉沉之處沒入。

  當前這位武林高人,哪肯就此罷手不趕,腳下三爻六變,迷蹤步便已馭下,緊跟在後而來。

  若論兩人技業,相去何止一倍,不消片刻,葛衣人已趕至叢林之所。可是雪兒已不知去向,遍尋全山,也是不見,葛衣人神色沮喪,須明他並非因不能制伏那女子而覺顏面無光,他胸懷浩大如海,豈有記恨這等小事,惟心中良以女兒安危為念,他誠恐雪兒因不敵而遷怒于自己的後人,傷及一雙愛女,但一時間又找那個丫頭不到。

  無可奈何中,他想出了計較:「這丫頭既是花派中人,若找到了她本門尊長,事情就好辦了!」

  新的主意一定,乃急急向山下奔跑,星夜趕道,依著山東一路而來,他終到了渤海口,再雇舟出海,到凶禽島去覓花妖。

  花妖洗心革面的事,他早經耳聞,事隔二十多年,諒花妖雲台必更空明,可能成為海外一代宗匠,與關外陰陽二怪分庭抗禮了。

  曉行夜宿,葛衣人不敢耽誤時刻,一路朝著山東境界急趕,走了十來天,這天已抵邊界,來到一處鎮甸,這鎮甸雖不大,卻是風光絕俗,雖無紅牆綠瓦之豪奢,卻有竹籬茅舍之雅韻。

  葛衣人不禁為了這清幽的景致所吸引,他本心中焦極急極,已不得即趕到凶禽島去一晤花派祖師,解決這宗懸下末了的梁子和救出兩個女兒。

  然而,這村莊似比他的心事更具魅力,他信步直進村內,途中花紅柳綠,修竹處處,伴以芳草精舍,一望使他想起了桃花源,他沿南往北,一路欣賞,路上雖有行人卻是尋常人物。他想:「這兒必有德高望重的人棲止!」

  在此心焦意煩中,他竟然有這閒心附庸起風雅來,期望一晤世外高士,稍舒胸臆鬱悃。

  不遠處有條小溪,一泓清水,其澄澈宛似一面鏡子,在流水潺潺聲中,當前這一代宗師,百感交集,心潮起伏,一忽兒憶起愛女安危,愴然莫禁,不由老淚飄灑衣襟,一忽兒想起與花派交厚淵源,落得成為仇故,不由悵然嗟歎。

  正在這個時候,遠遠傳來一聲微噫,隨著有人說話,那人詫然叫道:「前面清溪站著的朋友,可是紫宮府的唐古拉鐵老弟?」

  是熟人了,聲音極熟。葛衣人不由一怔,喜出望外,急展眼朝聲音發出之處望去,但見那邊修竹叢篁之下,已然影綽綽地站著一人,此人身穿大麻袍子,長長指甲,枯槁有如蠟戶,雙眸卻是精光激射,可怪的是披髮及肩,全是怪人模樣,看樣子,年已百歲以上。

  不見猶可,一見可使葛衣人開心極了,當真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當前這個陰陽怪氣的老怪物,不是花妖還有誰來?

  驚喜之余,葛衣人心中又起疑慮,因為雪兒是此人門徒,正是他的死對頭,豈容不加深思熟慮?

  不過,他的心念想得快也轉得快,方才花妖親切向他打如呼,那聲音全無半點矯揉造作,似是對他門人與葛衣人的過節,全無知悉的樣子。

  葛衣人一念及此,急忙回禮,呵呵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花前輩,不知花老前輩何時駕臨中土,怎會在此相遇?」

  花妖似是瞧出葛衣人顏色不對,笑聲勉強,不由目光上移,迫視葛衣人良久,才問:「唐古老弟何事不快?看你面帶憂容,可否向在下一說!」

  這席話不啻顯示出他對雪兒乖謬行徑並無所知,葛衣人心中一陣慚愧,他乃是個響叮噹的漢子,恩怨分明,只緣昔年花妖力救群雄性命,挽回紫府宮重墜會譽,今日他的徒弟雖可惡,不知不罪,花妖若不知底蘊的話,怎能遽爾見怪?

  他囁嚅了一陳,終於走到叢竹修篁之處,擇了一塊大青石,攜了花妖之手道:「這事說來話長,花前輩請坐下,待晚輩為你說因由。」

  花妖齜牙笑了一笑,便和葛衣人並坐石上。葛衣人沉吟半晌,終於說:「寒門不幸,罹了大難,晚輩自恨勢單力薄,莫内何對方,正擬前赴貴島請援,不料老前輩竟先來了,倒是晚輩之幸!」

  花妖詫然道:「紫府宮代出英豪,且處邊陲,和誰結了仇怨,對手是何等人物,敢於招惹足下?這事又與老夫何干,要勞老弟遠涉海洋!」

  這怪老人已洞悉先機,知如非他有些干係,紫府門中人斷斷不會冒昧赴凶禽島去找他的。葛衣人支頤凝思,半晌苦笑道:「不瞞前輩,這事確與貴派有些關係,晚輩一雙女兒,便是貴派人中人擄去無蹤!」

  花妖吃了一驚,急切問道:「唐古老弟,你的話可是當真?」

  葛衣人點了點頭,說道:「逢真人不說假話,何況茲事非屬尋常,晚輩怎好含血噴人,誣及貴派!」

  花妖沉吟再三,喃喃說道:「本門下一輩的人不多,除去妙真、雪兒外,余無別人,妙真早已去世,莫非這事是雪兒那丫頭幹的?」

  「不錯!」葛衣人答道:「正是令徒雪兒姑娘做的,在荒山之所,晚輩還曾與她交過手呢!使晚輩大惑不解者,本門遠處西陲,與中原武林罕有往還,況貴派乃屬本門恩人!這般嫌隙,委實不知從何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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