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伴霞樓主 > 天帝龍珠 | 上頁 下頁


  這幾下兔起鶴落,快以石火電光,丁蕙蘭提劍要追,料樊榮巳將她攔住,同時喝止了三位師弟!

  甘老英雄暗暗納罕,丁蕙蘭跺著腳哭道:「你!放他逃走?」樊榮的三個師弟顯然亦是性情中人,個個淚流滿面,要追,又不敢違抗師兄。

  樊榮忽然長長一聲歎,兩眼卻盯在丁蕙蘭面上,說道:「師妹,我那會將他放過,怪只怪師傅認錯了人,要立他為掌門,他已傳了護法神拳,我們怎是他的敵手,追去也是無用,好在師伯該到了,只要師伯一到,還怕不手到擒來麼?」

  甘棠聞言,忽地心中一動。不料這刹那間,只聽草坪邊的一株大樹之上,有人哼了一聲,跟著飄然落下一個老人,頻眉盡白,葛衣芒鞋。

  他驀可裡一觀身,這麼多武林高手竟不知有人在樹上,全都吃了一驚。丁蕙蘭卻早撲了過去,叫道:「師伯,你替我作主!」樊榮與三個師弟也全部跪倒叩頭,大家才知道這白髮老人是丁兆雄的師兄。

  江湖上都知道丁兆雄有位大師兄,人稱白頭翁,但卻全都沒有會過面。他飄落地上,才發現這白頭翁不但鬚眉皆白,而且面如白紙,但脖子上的膚色卻又與常人無異,登時都明白人稱他白頭翁的由來,想是他自幼即患了白癬風之故。

  只見白頭翁炯炯雙目,向面前的四個師侄一掃,道:「都給我起來,惠蘭,他說得不錯,只怪你爹收徒不擇人,哼!」隨向四外的武林群雄一拱手,道:「敝派變生不測,貽笑武林,老夫好生慚愧。」

  這門徒殺師,以下犯上,當真是武林中絕無僅有之事,大夥兒都不好言語,只得拱手為禮。甘棠老英雄卻上前兩步,拱手道:「這位想是白頭翁了,老朽甘棠,與令師弟相交莫逆。」

  白頭翁道:「久仰老英雄肝膽照人,幸會幸會。」

  甘棠略一擾豫,道:「本來貴派之事,老朽不敢妄言,但老朽既與令師弟數十年道義之交,有話卻也不敢不言,不然也對不起死者。今日令師弟遭此慘變,只怕另有原田,現下白翁駕臨,必能查個水落石出,死者也定能瞑目,我們不敢打擾,就此告辭?」

  甘棠此言一出,群雄雖然苦於走不是,留下又令主人難堪,忙隨聲告別。

  白頭翁道:「老英雄果然肝膽照人,老丈多謝了,只是待慢了各位。」隨即拱手送客。

  待這般人一走,白頭翁面色已是白中透青,立即吩咐四個師侄,分兩路向西南方追趕周洛,並同時查訪是否另有仇家。他則帶著丁蕙蘭向北追趕,六人下了括蒼。白頭翁更一再叮嚀,若然擒住周洛,不許傷他,務要帶返括蒼,由他發落,隨即各人追趕而去。就在今日天明時際,白頭翁和丁蕙蘭將他追著。周洛一見師伯,即束手就縛。

  且說丁蕙蘭望著那滔滔江流出神,數年來往事,歷歷湧現心頭.好久好久,動也不動。天黑下來了,夜幕籠罩著原野,夜風更見淒厲,江濤也宛若怒吼,得更嘶啞了。

  周洛躺在數丈之外,鞭傷的疼痛已稍減,見她映在漸漸泛白的江面上的瘦弱的身影,叫道:「師妹,你也該歇歇了啊,這幾天來,你悲慟憂傷,不眠不休,恩師只有你這麼一個骨肉你你……還不保重麼?」

  他聲音那麼充滿了情意,又激動,又柔和。他他……他在花前月下的綿綿情話,也是這麼柔和啊!

  她急然掩面哭了起來,此刻已沒了憤怒,只有傷心,他是這般英俊而又多情,她和他原該是一雙神仙眷屬的啊!

  周洛半點也不恨她,雖然被她打得這麼遍體鱗傷,但她也是和他一般遭遇,身負血海之仇,同樣連仇人也不知曉,一般的伶仃孤苦。他恨,恨的是殺他恩師,並嫁禍於他之人!

  她哭得更傷心了,周洛幽幽一歎,掙扎著起來,走近她身後,柔聲叫道:「師妹,今晚是過不去了,荒江無渡,何不在林中歇一晚。」

  丁蕙蘭哭啊哭地,想到他們兩人原該是神仙眷屬,而今卻成了冤家,為甚麼啊?若不是他殺了我爹爹!登時又由悲轉憤,忽聽他走近身後,早是怒從心上起,挫腰一滑步,手中馬鞭早又斜肩向他劈出!切齒道:「你你……你想逃?」

  周洛噯喲一聲,避過了頭面,只見他巳破成一片片的衣袖紛飛中,連肩帶背,鮮血又如泉湧,非是他這一鞭更加威力,而是在她鞭梢掃帶之下,臂上累累舊傷一齊迸裂!

  周洛腳下一個踉蹌,頓又栽倒在地,要知他數日奔逃,未進飲食,又遍體鱗傷,失血過多,且他內心的慘痛悲傷,不在丁蕙蘭之下,怎能當得她這怒極一劈!

  丁蕙蘭一俯身,抓起綁他的那根長繩,淚仍流個不止,道:「你別以為師伯令我押你回山,我就不敢殺你,你若想逃,哼!」

  周洛微弱地一聲長歎,道:「師妹,我哪是想逃,适才……」适才長繩不在她手中,正是逃走的好機會,而他又豈會向她身邊走來?

  丁蕙蘭不待他往下說,巳一聲斥道:「我才不信你。」略一打量,立即拖入林中,將周洛的上半身綁在一株大樹根上。

  這一來,周洛渾身的鞭傷,哪還不迸裂,早又痛暈了過去。

  丁蕙蘭這才思前想後,怒火正熾,也不管他,這時她才想起兩匹馬尚未拴好,忙出林將馬牽進林來,她也覺得支援不住了,頹然靠在株樹根上,哭一陣,恨一陣,哭得倦了,漸漸合上眼,沉沉睡去了。

  春寒料峭,夜風砭骨,周洛卻在那冷風吹拂下醒轉來了。原來進裂的傷口,被冷風一吹,血流凝結起來,知覺也隨之而複,漸漸看清丁蕙蘭已沉沉睡覺了,心中歎道:「師妹雖有一身武功,但她總是個女兒家,這般睡覺了了,豈不著涼麼?」

  他不是也有一身武功麼?而且內功精純,只要連氣調元,用真力裂斷繩索,並非難事。但他卻不想逃走了,原來那日在括蒼山中逃出之時,本是為了要報了血海之仇,但逃出以後,才想起尚不知仇人是誰,只有恩師一人知曉,但他恩師原意要在他傳了掌門之後才說,現今恩師一死,茫茫人海,怎知仇人是誰啊?且事隔多年,豈不是冤沉大海了麼!這也便是今日早晨白頭翁與丁蕙蘭追上,他立即束手就縛之故,他己萬念皆灰,心想還不如殉思師於地下。

  就在這瞬間,忽聽風聲有異,周洛略一轉頭,倏見丈餘外一株樹後,有人影一閃而沒。

  他心中一動,忖道:「這必是師伯他老人家來了,他來得真快啊。」

  原來今早白頭翁將他擒住之後,向丁蕙蘭說,他要往會稽一行,會晤無極派的掌門人甘棠,故命丁蕙蘭將他押解回山,原說前途相見。

  哪知心念才動,忽聽身後一人說道:「師弟,別出聲!」

  周洛才聽出是大師兄樊榮的聲音,忽覺綁身的繩子已松落地下。

  那樊榮也轉到他身側,低聲說道:「我來救你,快走。」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