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伴霞樓主 > 青燈白虹 | 上頁 下頁
一四五


  那鳳兒呢,美已美極,嬌憨無邪,實不在葛琳之下,半年相處,豈能無情?玉麟只是不自覺罷了。現今想來,其平日一舉一動,對自己情愛之深實也不下於葛琳,若然鳳兒已知自己與葛琳間情愛已鑄,不知她要如何傷心了,只恨自己為何先前將鳳兒的深情忽略,認為她只是嬌癡天真。

  玉麟在驢上越來越不安,萬里飄風在身後嘮叨不休,到後來一句話也來聽進。

  那烏雲蓋雪驢兒,端的快捷,天剛亮,已入叢山之中,早見前面高峰插雲,再過半頓飯工夫,玉麟驀抬頭,忽見面前的一座高峰之下,矗立著一個牌樓,上有鬥大四字:「別有情天」。

  只見那牌樓兩邊白石柱上,刻有一付對聯,那上聯是:「厚地高天,堪歎古今情不絕。」下聯是:「癡男怨女,可憐風月難籌。」

  玉麟心中惦念那金鳳,並正為葛琳與鳳兒無法兩美並收,而為難之際,忽見前面出現這一座樓,和那牌樓上的對聯,當時就是一愣。

  身後的萬里飄風卻突然哈哈大笑,道:「十年來此地這牌樓倒仍無恙,甚麼古今情,風月債,我老頭子瞧著就有氣,別有情天,哈哈!只怕上面早已變作殺人場了,我老頭子一生就不懂得愛,卻聽人言,情場就是戰場,這倒對了景了。」

  萬里飄風說著,飄身下了驢兒,玉麟也即忙收韁,皆因來此已是梵淨山,敵人已在眼前,萬里飄風突然下驢,只怕有警,故而忙作戒備。

  哪知萬里飄風跳下驢,羅圈腿晃悠悠,在牌樓下轉了兩轉,忽向玉麟道:「小子,你使得上勁不?」

  玉麟見他話說得輕鬆,知道眼前並非有警,一掄胳臂,勁倒是使得上,只是不知萬里飄風此話之意,當下說了。

  萬里飄風道:「那行,下來,我們爺兒們湊合湊合,那情魔百花公子,在這牌樓之下,不知造了多少孽,我們先拆了它再說。」

  玉麟才知萬里飄風之意,只是一瞧那牌樓的石柱,均有徑尺粗細,心說:「我能有多大點道行,還能強得過你去麼?你不行,我還不更差勁。」

  就說:「晏大爺,我雖使得上勁,但要想劈倒這牌樓,恐怕還要差一點。」

  萬里飄風哪裡信他,皆因昨晚親眼見他力敵三魔,憑掌上功夫,自己卻連任何一個也不是敵手,他卻能力敵三魔,故而把他估價高了。

  玉麟明白他是誤會了,萬里飄風不是外人,泄了底也無妨,當下即把那借力使力的巧宗兒,向他說了。

  萬里飄風一瞪眼,道:「你說是使巧,若然枯竹老人沒傳你那氣功,只怕力借不著,倒早被人家擊扁了,好小子,就憑你這手兒,今後天下去得,你先下來。」

  玉麟翻身下驢,萬里飄風已退後了兩步說:「那還不是一樣,一個人不行,合上我們兩人之力,難道還不行麼?」玉麟已然明白他的意思,萬里飄風斜刺裡,已一掌劈出,玉麟忙站穩架式,左掌一吸一引,吐氣開聲,霍地翻腕劈出一掌,只聽轟隆隆一聲,那牌樓早倒了下來,兩人急忙躍開,忽見山上火光一閃,一處兩處,頃刻躥起了四五個火頭。

  萬里飄風就嚷:「快走,山上火起,他們已是掃穴犁庭,只怕群魔全已伏誅了,小子,驢兒交給你啦,我可要先走一步。」

  羅圈腿一晃,身形一閃,頓失蹤跡。

  玉麟心裡好生贊佩,有志者事竟成,憑萬里飄風這雙羅圈腿,輕功竟能練到這個地步,可見天下無難事。

  玉麟試了試腿勁,新傷未愈,輕功實在無法施展,只好老實的聽話,騰身上了驢背,催驢就往山上跑。

  山上火光越來越大,玉麟倒不愁找不到地頭,那驢兒神駿非凡,上山的道路又寬闊,不到一盞熱茶工夫,漸覺熱氣逼人,煙硝彌漫,人聲已漸漸可聞。

  玉麟兩腿一夾,那驢兒箭也似疾,轉過一個山坳,前面陡然開朗,大火將前面的景象,照耀得如同白晝,只見熊熊火光之前,人影憧憧。

  玉麟還隔著二三丈遠,早已從人堆中認出枯竹老人來,皆因枯竹老人又瘦又長,在人堆中,比旁人高出了一頭,旁邊一儒一尼,那儒者長衫飄飄,儒雅瀟灑。老尼一身藍布僧衣,手持拂塵,鳳兒倚偎身前,了塵老道側立在旁,甚是恭敬,那儒者身邊,師伯東方傑一旁侍立。

  同時早見恩師石瑤卿肩下,站著葛琳,手中捧著一個錦盒,小心翼翼。

  玉麟尚未近前,想是蹄聲已被他們聽到,那鳳兒一調頭,喜悠悠的叫了聲玉哥哥,飛奔前來,早將玉麟的驢兒帶住。

  玉麟和葛琳的目光一接觸,萬千心語,盡在這一瞥之中,這才翻身下驢。

  鳳兒嚷道:「玉哥哥,你好了麼?差點兒沒急死我!」

  玉麟心中一震,好不慚愧,面上一紅,道:「鳳妹,勞你惦念,瞧,我不是好好的麼?」

  若然鳳兒心思細,必會聽出他生分的話來,只因她一見玉麟,在高興頭上,全不以為意,且忙上前相扶。

  玉麟晃眼見葛琳已掉過頭去,忙道:「鳳妹不用了,我能走。」

  鳳兒見他不要自己相扶,竟會不以為怪,伸手摸了摸那驢兒,說:「驢兒,驢兒,吃草啊!」

  鳳兒實是天真得很,非是她從小就喜歡動物,而是因這驢兒將她的玉哥哥載了來之故。

  那玉麟卻早走過去了,瑤卿已向他招手道:「徒兒過來,快拜見祖師和祖師伯。」

  眼前的這些人,除那一儒一尼之外,玉麟全認識,瑤卿雖然尚未指明,心下已然明白,忙趨前叩頭。

  太清師太拂塵輕輕一拂,搭著他的胳膊,將玉麟提了起來,說:「孫兒免禮。」雲夢居士亦將飄飄長袖一搖,凝眸在他面上,向太清師太道:「瑤兒果然好眼力,此子真是不凡。」

  玉麟見過兩人,才向枯竹老人行下禮去,枯竹老人哈哈笑道:「我這不是憑空矮了一輩麼?」

  原來枯竹老人和太清師太與雲夢居士,從來是平輩論交,玉麟是兩人徒孫,現卻又拜枯竹老人為師,是以枯竹老人這般言語。

  雲夢居士卻朗聲一笑道:「老兒,那是當然,今後你可是和我們平起平坐不得的,否則,那豈不被人笑話。」

  太清師太雖也莞爾,卻道:「師兄不責傑兒胡鬧,怎可打趣起老人來。」隨向枯竹老人道:「休聽他的,你成全了麟兒,已是感激不盡,我們自然還是論我們的。」

  雲夢居士又呵呵而笑,道:「這怎能怪我,是他先存這世俗之見麼?而且,我們占了便宜是小事,他這一身絕世武學,傳給了麟兒,實是武林之幸。」

  玉麟上得山來,只見那火已越來越大,眼前一大片房屋,早已化作火誨,對方的黃衫羽士和泗島神君等人,已蹤跡不見,三老更打趣起來,閒暇得很,就知自己晚來了一步,錯過了适才應有的一場惡鬥,心裡好生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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