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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鄱陽漁隱那小舟是隱藏在江邊蘆葦深處,金鳳搶先上船,將舟撐到岸邊,幾個上船,鄱陽漁隱將手中鐵槳只一推,那船潑刺剌即如箭一般向對岸駛去,那大江雖有兩三裡寬,但何消一盞茶工夫,早到了江心,舟中人都奇怪那三隻江船,在大家這一陣亂的時候,不過半頓飯的工夫,竟已失了蹤跡,心生詫異,是以大家都在向上下流眺望。

  此間江面甚寬,上下流可望出十數裡去,那三隻江船再快,也不會在一會工夫,即能駛出眼界之內,是以大家好生驚訝。

  那鄱陽漁隱忽然運槳一翻,舟在江心,卻忽然轉向下流馳去。

  金鳳叫道:「爹!我們這是要到哪裡去啊!不是要到對岸麼?」

  鄱陽漁隱壓著聲音,哈哈一笑,說:「好狡猾的崽子們,要想瞞得我老人家,豈非做夢麼?」

  說著,將手向岸邊那蘆葦中一指,接著說道:「老夫在水面上闖蕩了數十年,豈能被他們瞞過去,要找那三隻江船,只要向那片蘆葦中尋去,哈哈!我們且和他們捉著迷藏兒。」

  雙鳳聽說捉迷藏兒,好不高興,窮酸已知鄱陽漁隱之意,此刻小舟必在那三隻江船上人的監視之下,若直駛對岸停靠,雙方耗著,可就不易察知那三隻船的行蹤了,是以鄱陽漁隱故意將船駛出那船上人的眼界,然後再行折回。

  果然,鄱陽漁隱鐵槳連翻之下,小舟快如箭射,不大工夫,已出去了七八裡地。

  這時月已酉斜,雖然月色甚明,但江上薄霧迷蒙,遠遠看去,有如一重厚厚的幔帳一般,已然看不清那片蘆葦了。

  鄱陽漁隱這才又一翻槳,小舟立即掉頭,向右面江邊駛去,快近江岸,又將小舟掉頭,逆水上行。

  鄱陽漁隱這老兒的功夫,端的了得,小舟逆水上行,竟然絲毫未減速度,仍同箭射一般。

  小舟這般在江上繞了一個圈子,雙鳳心竅玲瓏,和歐陽彬一般,已知鄱陽漁隱之意,小舟再掉頭上駛,三人全把注意力集中在對江的那片蘆葦,只有勿惡懵懂,心下好生不痛快,心說:「這老兒說要請人喝酒,卻只顧恁的繞圈兒,教人嘴裡快談出鳥來。」

  勿噁心下不痛快,嘴裡也嘀嘀咕咕,舟中的雙鳳和窮酸,均全神貫注在對岸,鄱陽漁隱鐵槳翻個不停,兩眼可沒閑著,皆因這老兒知兩魔兩怪了得,卻也不敢輕視,是以勿惡在嘀嘀咕咕,四人全沒在意。

  不一會,忽然簌簌連聲,原來小舟已然駛入了江邊的蘆葦中。

  鄱陽漁隱一直是過的水上生涯,多半時間是以水為家,是以舟中什物,甚是齊備,那酒更是攜帶不少。

  鄱陽漁隱命金鳳取來待客,歐陽彬趁喝酒工夫,將半年來之事一說,問及鄱陽漁隱。

  這老兒呵呵笑道:「

  歐陽老弟,你可記得半年前那一晚,離開長離島時,在舟中我和枯竹老兒言及,與那翠屏峰後的神尼相約,要各自教一個徒兒之事麼?那時本是一句戲言,老弟,你想憑我這手底的這點功夫,對枯竹老兒我尚且退避三舍,怎能和人家神尼較得上勁?其原因,不過是枯竹老兒見人家神尼的功夫簡直出神入化,卻未見她有何傳人,若一旦仙去,她的一身功夫失傳,豈不可惜,是以話雖戲言,卻暗裡以言相激,恰巧我們三人的徒兒,名兒裡都有一個鳳字,將來武功練成之時,要三鳳爭一時之長短,哈哈,歐陽老弟,你不認為我這是捨命陪君子麼?說不得,這半年來,我只好把我壓箱底的工夫都掏了出來,我這大閨女在稟賦上,倒說得過去,只是我這老子太不爭氣,手底下的功夫太有限,半年不到,她倒盡數得了去了,我這閨女武功練成了,可就不甘寂寞,她又早知數日後,黃鶴樓上有這麼個武林聚會,緊跟著梵淨山魔宮中,有一場大熱鬧,早在半月前就吵著要來了,我就說:『姑娘,憑我爺兒倆這點微末之技,抱著胳膊兒一躲,比甚麼都強,怎麼反而倒去丟人現眼?』

  「哈哈!老弟,你猜我們這個大閨女怎麼說,她說啦:爹!你為何將武功教我,不是為著行道江湖嗎?我們爺倆武功再不濟,但武功是練出來的,不經一事,不增一智,不去苦練,如何會有長進。我是被纏不過,老弟!我不是已來了嗎?看來我臨老了,還要出來現這次眼,丟人可是要丟定啦!」

  鄱陽漁隱一口氣,說個不完,歐陽彬知他性情又詼諧又爽直,就也哈哈笑道:「老哥哥,你要是這麼說,我們該趁早兒鑽到地縫裡去了,別說老哥哥你這身功夫,我們是望塵莫及,就是你這位姑娘,也好生令我佩服,只看她先前露的那一手兒,和鳳姑娘正是一時瑜亮,老哥哥,你的福氣可真不淺呢!」

  一語方罷,那船頭微微往下一沉,早聽鳳兒嚷道:「姊姊,他准定又在編排我們什麼?他的嘴裡還會長出象牙來麼?我們可不饒他。」

  原來是雙鳳趁他們在喝酒的這個工夫,兩人輕功均高,早施展草上飛的功夫,在四處蘆葦之上,兜了一個圈子,同時探看對江那三隻江船的動靜。

  雙鳳見對面那三隻江船,毫無動靜,這才返身回報,早聽到窮酸歐陽彬提著她們兩人的名字,在和鄱陽漁隱談笑,鳳兒知這窮酸好玩笑,提到她們,准無好話,是以用這般言語。

  那鄱陽漁隱呵呵笑道:「老弟!這是你平日好和她們玩笑,可把她們縱得不成樣子了。」

  歐陽彬也哈哈笑道:「這般靈秀的孩子們,教人如何不喜愛,我一生最怕的,莫過於拘束,定要擺起面孔來充長輩,我可作不來,倒不如隨便些自在。」

  隨掉頭對進艙來的鳳兒道:「好哇!鳳丫頭!你罵我是嘴裡長不出象牙來的狗,我本來知道你玉哥哥的消息,我可不再告訴你了。」

  鳳兒若在平日,准知歐陽彬說的不是真話,現在卻因找不到玉哥哥,心下正在著急之時,不信也三分信,當時一愣,可就站住了。

  金鳳在身後推了她一下,說:「妹妹,別聽他,他要知道,怕不早說了呢!」

  口裡雖在恁的說,兩隻眼睛卻盯在窮酸面上。

  半年來她日日想念,現在玉麟失蹤不知去向,她心裡之急,也不下於鳳兒。

  卻聽那勿惡早嚷道:「今兒喝得好美,這酒雖好,只是少些,老爺子!你齋僧不飽,不如不齋。」

  只見他抱著酒罈子,那壇底兒雖朝了天,仍篩不出半碗來。

  原來幾人在談笑這個工夫,勿惡將一壇酒,喝得盡光。

  鄱陽漁隱大笑道:「這位哥兒好酒量,你要喝時,我這舟上別的沒有,這酒麼,可有的是。」

  隨命金鳳去取。

  金鳳一見勿惡之面時,先有幾分討厭,再見他這般濫喝,更是不樂意,只是撅著嘴,腳下不移分寸。

  歐陽彬已站起來,笑道:「你這小子別不知足,這等美酒,豈能讓你恁地糟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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