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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葛琳並不答言,僅將頭微點,她那張醜臉上本來喜怒不形於色,只是這般以無言為答,玉麟頓覺她又回復了初見面時那麼令人有高不可攀之感,但卻不以為意,三人本是邊走邊說,早見街北有個飯鋪,鳳兒也不問二人,當先入內。

  這時午刻才過,店裡的客人稀少,酒保在門口打盹兒呢,鳳兒脆生生的嚷嚷:「店家!店家!」

  那酒保驀抬頭,先是眼前一亮,隨即駭得一哆嗦,這三人,美的真美,醜的醜得怕死人,往後直退。

  §第二十六章

  鳳兒也沒想,自己昨兒夜裡,是怎生害怕來著,也忘了葛琳那張慘白得像僵屍般的醜臉,雖在光天化日之下,猛可裡一見,實在怕煞人,見酒保非但不迎來,卻往後退,早將眉兒一挑。

  玉麟知道鳳兒的性情,只怕她又要惹事,忙上前道:「店家,快去替我們準備三人的吃食,吃了我們還得要趕路。」

  酒保連聲應話,趁機轉身就走。

  當下三人坐定,那葛琳又是好半天沒言語了,本來就是一張沒表情的醜臉,若她在說話時,她那甜美的聲音,尚還能令人可親,這一不言語了,那就不但令人注意到她的醜來,而且更像對著一塊寒冰一般。

  玉麟說:「可惜,她的武功這麼高,聲音更甜美,只是太醜了,若及得鳳兒一半時,有多好呢!」

  須知玉麟並無別意,皆因适才那酒保,分明一見這葛琳姑娘,怕得那般模樣,心生感觸,葛姑娘雖平易近人,人卻不敢和她親近了,且那駭怕之心,形諸顏色,避之有若蛇蠍,想這葛姑娘,心裡不知要怎生難過了,偏偏兒的,她又是個女人,是女人醜陋到這般地步,也就更是不幸。

  玉麟想至此,也就在仰佩之中,對她更生了憐惜,當下沒話也找話和地搭訕,只是那葛姑娘。反而冷冷的,全沒昨兒夜裡那麼有說有笑。

  鳳兒可是個不安份的,要她坐下來不東張西望,那可比登天還難,這時光早將店內看清了。這飯鋪不大,總共才二十來個座兒,冷清清的,只西邊角上,有一個酒客伏案而臥,顯然已是酒醉,不多一會,酒保送來酒菜,這等荒野小鎮,還能有好的菜肴麼?鳳兒噘著嘴一皺眉。玉麟想到昨晚那精緻肴饌,這葛姑娘平日何等錦衣玉食,只怕她難以下嚥,當下歉讓道:「葛姑娘且將就食用些兒。」

  那葛琳到底沒甚不快之處,只是女兒家心意難測,人總是人,大概在她這種年齡,最多變幻,最易無端煩惱之故,今見玉麟自入得店來,百般體貼入微,芳心甚是感動,對他的好感更增加了幾分,立時她那目光又射出神來,聲音又變得甜美了。說道:「我非初入江湖,更未曾養尊處優,只怕小妹妹難以下嚥呢。」

  葛琳和玉麟兩人,心中有了這多變化,那鳳兒天真得緊,全然不覺,聞言道:「琳姊姊!……」剛叫得一聲,突然抓著她的胳膊,睜圓了眼珠兒往外望。

  葛琳和玉麟心知有異,看時,只見街面來了一個紅人,一身紅色道袍,面孔也紅,連頭髮也成了棕色。玉麟心中駭得一跳,以為是冤家路狹,又和離火真人相遇。

  那鳳兒亦是猛可裡錯認了,心中小鹿兒亂撞,是故抓著葛琳的胳膊,待看清這老道雖與離火真人衣著相似,但卻年輕得多,不過四十來歲,而且頭髮沒像離火真人那般火紅。

  鳳兒拍了拍胸脯,說,「琳姊姊,要是有人欺負我,你幫不幫我呢?」

  葛琳見她天真得確實可愛,方要答言,玉麟已沉聲道:「鳳妹噤聲!」

  只見那紅袍老道已來到店外,大聲說道:「左賢弟,我何處不曾找遍,原來你在這裡。」

  玉麟忽然記起來了,原來這紅袍道人,雖非離火真人,卻是他的弟子,那晚自長離島中逃走的赤陽子,忙往他身後看去,其徒在此現身,只怕離火真人亦來到這附近,若真個到了,可得提防那老怪物,現今玉麟自忖,已是不怯這赤陽子了。

  鳳兒那晚在長離島中,到得晚了一步,不曾和赤陽子對面,是故不曾認得,見玉麟面露緊張之色,好生奇怪。

  這時,那赤陽子已直向那店角伏桌而寐的那人走去,可知那人姓左,赤陽子聲若洪鐘,早將伏桌的人驚起,只見他眼角向三人這面一掃,卻不起身相迎赤陽子,說道:「道長休得大驚小怪,昨晚我有事離去,這才回來呢。」

  這人鳳兒可看清了,竟是那晚被鄱陽漁隱擒住,後來聞說當晚即已逃走了的,長離島的二島主左沖。

  玉麟更看出有異來,這兩人再同流合污,並在此荒野之地現身,必有事故,且适才分明是在裝睡,只看他兩眼神光充足,毫無惺忪之態,即可知道。心說:「莫非這兩人是沖著我們來的麼?」

  鳳兒一見左沖,立即想起那櫻姑被辱之事,這鳳兒你沒惹她,她還要沒事生事的,早嚷道:「玉哥哥,這不是那個什麼二島主麼?截著他,好歹替櫻姊姊出口氣。」

  玉麟尚來不及喝止,鳳兒一按桌沿,已飄身竄出,說:「你還想逃去?」

  那左沖呵呵一笑,全不以鳳兒為意,卻向那赤陽子道:「道長,你看這妞兒如何?」

  鳳兒已到,聽他口齒輕薄,更是火了,卻聽那赤陽子道:「左賢弟喜歡時,我替你擒來。」火紅袍袖一展,已將鳳兒截住。

  左沖一雙色迷迷的目光,盯在鳳兒身上,兀自坐著不動。

  鳳兒不識赤陽子,哪知厲害,紅著臉,駢指猛向他的章門穴點到。

  玉麟見鳳兒飄身離座,怕她吃虧,早已搶到赤陽子身側。玉麟認識他,赤陽子可不識玉麟,皆因那晚月光黯黔,玉麟又未與他正面對敵,故此不識,那鳳兒更不認得了,赤陽子那把這兩個小娃娃看在眼裡,火紅袍袖在胸前一交,分向兩人拂去,他還怕傷了鳳兒,只用了五成力。

  鳳兒嫉惡如仇,只想為櫻姊姊出氣,這紅袍道人橫身阻攔,已是有氣了,聽說要擒她,更氣得咬牙,哪知指未點到,赤陽子的紅袍已卷起一股勁風,迎面拂到,來勢強勁,這才心驚,趕緊收招,斜刺裡上步,側身讓過。

  玉麟卻知赤陽子了得,半年前在長離島時,連窮酸歐陽彬尚且傷在他的手中,一見袍袖佛到,猛吸一口真氣,左掌迎著一引,立將來勢卸下,右掌卻也用了五成力,倏地拍出,沉聲說道:「道長何苦助其為惡,何不潔身自愛呢?」

  須知玉麟知他了得,右掌早已暗遠太乙神功,兩人此時功力悉敵,何況赤陽子輕敵,待玉麟左掌發出那一神奇的掌力,卸了他的勁力,胸前已是門戶洞開,說時遲,玉麟右掌力注太乙神功,已當胸襲到,赤陽子方愕然間,那強勁掌力已直逼胸際。

  玉麟不願傷他,鳳兒豈肯將他放過,他這裡暴身後退,鳳兒已如影隨形,趁他腳步尚未站穩之時,晃身探臂「叭」的一聲脆響,打了赤陽子一個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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