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伴霞樓主 > 紫府迷蹤之蒼天有眼 | 上頁 下頁
一三〇


  分明這孩子誤會娘的意思了。但見苗金鳳看覷了場中好半晌,才像向方洪,又像自問道:「爺爺呢?他老人家哪裡去了?」

  方洪一怔,反問道:「什麼爺爺,他老人家什麼時候到天姥來?」

  那也難怪,當方洪與秦寒梅到場中時,鏡湖老人一睹秦寒梅,心有所悵觸,已然悄悄離山他去了,是以方洪還不知道鏡湖老人曾在天姥與葛衣人等盤桓過幾天呢。

  苗金鳳本來也是不知,乃是剛才瑩兒告訴她的,瑩兒早便發覺鏡湖老人不在,是以才對苗金鳳提起。

  但聽苗金鳳道:「我也不知道,是耿姑娘告訴我的,她說你爺爺來天姥已經幾天了,方才也曾到此,怎地忽然失了蹤跡?」

  此際葛衣人才省起方鏡湖不在,心中也覺奇詫,以這位皓首老人的為人,不像一個詭詐之徒,更不像不近人情,怎地會不辭而別,看來其大有緣故在了。

  別說葛衣人心中咕嘀不已,且表方洪聽了娘的話,朝著瑩兒一拱手,問道:「耿女俠,家祖父當真到過天姥?」

  瑩兒心中不悅,尋思道:「此子怎地連母親的話也不相信?」

  她笑答道:「方英雄你不相信嗎?他剛才還在場中坐地呢!」

  方洪哪裡是對母親的話不信,他不過情急隨口而問,是一種下意識舉動而已。只見他呆楞楞,浸入沉思,久久,忽地仰天叫道:「爺爺,爺爺,你何必自苦,你和秦家恩怨,孫兒和秦寒梅妹妹都明白你,明白你必情非得已。爺爺啊!武林中多少恩仇都可解決,都已煙消雲散,何況你老人家有恩于寒梅妹妹,怎不可解呢?」

  他自顧喃喃,聲調淒戚,虎目中的淚兒,已如斷了線的串珠般,簌簌而墮。秦寒梅目睹這般情景,也自悲愴莫禁,同聲哀哭道:「師傅啊!你老人家怎地這般看不開,徒兒自繈褓之中,是你老人家含辛茹苦撫養,才有今天,前事不提也罷,何必自苦呢!」

  當前這對少年男女,幽幽飲泣,好不傷心,葛衣人見了,心中亮了一半,不由地慢慢走到兩人身畔,溫言問道:「梅兒,洪兒,究竟是怎樣一回事,可否說給老夫知道?或者老夫可為你等兩家調解這椿恩怨。」

  秦寒梅雖然投入紫府門下,但對她家與方鏡湖的恩仇,一直沒有提過,雖然她明知殺父仇家是撫養自己成人的業師,只緣不明底蘊,是以只自苦在心頭,從沒對外人道及。

  這女孩子自幼在鏡湖老人鞠育調教之下,豪俠逾于鬚眉,心性也極仁慈,且事理分明。她深知鏡湖老人為人,知他早年殺父,不是錯殺,必是情非得已,因而一直雖懸掛心中,卻沒有存著報復的念頭。此刻見葛衣人問起,不禁淚流披面,把當年習藝初成,隨鏡湖老人穹風谷頂謁祭先母呂雪梅之墓,在墓前開拆先母遺書,揭發方秦兩家這段思怨的事略略說了一遍。

  葛衣人聽畢,微微頷首道:「照你這般說來,果真造化弄人,老夫與方老師雖然不算深交,但知方老師為人尚俠好義,不似個妄殺無辜,或者出諸誤會,錯手造成這段恩怨,是以才會令方老師感到慚愧,遠走避面不見!」

  秦寒梅俯首不語,卻聽方洪說道:「唐古前輩,依晚輩看,這事必非出於誤會,必是……」

  說到這兒,他瞧了秦寒梅―眼,竟是說不下去。葛衣人心裡困惑,追問道:「不是誤會,必是什麼?」

  方洪數番掀動嘴唇,欲言猶止,似有難宣之隱,只顧怔怔地望著秦寒梅。忽聽苗金鳳攙腔說道:「老前輩,晚輩曾經數聽家翁說過,他所以屢屢放過赤煉人魔,乃在乎以待日後證凶,似此豈無因由?」

  葛衣人奇道:「難道梅兒的爹不是方老師殺的,是死於赤煉那魔頭之手?」

  驀地,這位武林一派宗主,似有憬悟,忽問秦寒梅道:「你爹的名號叫什麼?」

  他想自秦寒梅爹爹名號,來瞭解是武林中一個什麼人物。秦寒梅瞪目以對,卻是不知所答,葛衣人又問秦九凝和方洪,兩人也不知道,場中這麼多江湖豪傑,難道沒有一個知道秦家姊妹她們爹爹的名字?

  劍魔驀地憶起二十年前舊事,在雷波城郊一荒山中,他與呂雪梅相逢的情景,一幕幕地掠上心頭,思索了一會,他記起了秦寒梅爹爹的名字。

  劍魔叫道:「唐古前輩,九凝的爹名字我記起了,是她娘親口告訴我,她爹叫秦寒!」

  一提起此人,葛衣人頓有所悟,秦家祖上聲名狼藉,一向和陰陽門二怪勾結,為患江湖,這位武林宗主是知道的,秦寒雖是他祖上晚年為避仇家,遁居金沙江,惡跡不彰,但由於祖上名聲不好,葛衣人料秦寒也必非一個好人。

  一念及此,葛衣人不由沉吟起來,他又不便道破,半晌才開口道:「此事內容必甚複雜,洪兒、梅兒你等也不必過於哀傷,後來自有水落石出之日,待把赤煉人魔擒了,自然分曉!」

  方、秦二人心中雖然悲切,也是無可奈何,此間各事已了,各人接照方才史三娘、葛衣人倆商量大計,分頭進行。

  當下,場中各派人物,乃紛紛作別,史三娘與瑩兒自領著兩撥人馬,分途前往西北,訪尋赤煉人魔與八駿三雄去。

  劍魔夫婦以及玉簫郎君伉儷則自返山門,龍蜃幫主朱潔馨等則和史三娘結伴同行,自返關外總舵,並約定通訊方法,協助追蹤。

  話說葛衣人帶了一雙女兒,別過與會群雄,下天姥,西南行,取道長江三峽,遄返唐古喇山。

  途次,船渡長江三峽,去勢若飛,不一刻已過採石磯,到得長江上游。上游河床淤塞,江面漸窄,舟行漸慢,這兒地近峨嵋,在峨嵋之西,有一條大江名叫金沙江,乃長江上游支流,與岷江背道而流,這其間,他父女三人已不知不覺抵達金沙江流域了。

  葛衣人驀地想起,劍魔在天姥時曾告訴他,秦寒生前故居,正是在雷波城外,金沙江畔的羅浮村裡,不由心念怦然一動,便想到那兒一走,好歹打探一下秦寒生前事蹟,或者可助未來解決方秦兩家恩怨。

  主意既定,乃棄舟登岸,帶了一雙女兒,便沿金沙江向羅浮村進發。他此時出發地點,乃是金沙江首,而羅浮村卻在下游,自這兒到那兒,須經雷波城,走旱路一個時辰可達,水路則橫貫雷波城內。葛衣人父女三人,此刻已經棄了船隻,自然是走旱路了。

  且說父女三眾,行行重行行,沒有多久,雷波城已經在望,這個小城,雖不算出名,但在長江下游要衝,地據津要,地方倒也甚是熱鬧繁盛。葛衣人屢次來往中原,常川走過這一帶,卻從沒有到雷波城來逛逛,這刻城廓在目,不由動了遊興,心下自忖道:「何不先到城裡看看,再抵羅浮村。」

  心中想著,腳步不自主地便往城中挪動,他的兩個女兒,還是孩子心性,見爹爹要進城逛逛,有好玩的自是高興,也不提異議。

  展眼間三人已進雷波城去,到得市中心,只見商販雲集,鬧哄哄一片,一路行來,穿過幾條街道,已然到得一家小酒館,看那招牌,鬥大的三個金字寫道:「聚賓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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