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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第十五章 乘清氣兮禦陰陽

  月之十三。

  一大早,東方的天色剛顯出一點青白的顏色,吉娜就抱著劍,咚咚咚地跑到虛生白月宮,也不管卓王孫起沒起,砰砰地對著房門就是一陣亂敲。一面口中還閣主、閣主地大嚷著。

  幸虧琴言等人介紹的時候只是稱閣主、或者敬稱一聲先生,讓吉娜以為這就是卓王孫的名字,否則她一口一個卓王孫的叫起來,可就真的是大事情了。

  卓王孫突然將門拉開:「大清早叫什麼?」

  吉娜卻不管他,上去拉著他就向後花園跑,一面道:「你不是要教我劍法麼?我們開始吧。」

  卓王孫突然定住,吉娜踉蹌了一下,差點跌倒,詫異地看著他道:「你怎麼了?」

  嚓的一聲輕響,她手中的劍已給卓王孫奪了過去。手一抖,漫天的劍影雨般向吉娜直罩過來。一時面前仿佛飛舞著幾千萬把劍,但每一劍都那麼的清晰,連卓王孫的手勢都看得清清楚楚。

  卓王孫隨手一插,劍尖透吉娜的腰帶而入,準確地插在她腰中。卓王孫再也不看她,回身走到房中,道:「這是第一招冰河解凍的變招,你依照方才的樣子練習一百遍好了。練到我這個程度之前不許再叫我。」說著,砰地一聲將房門關上。

  吉娜委委屈屈地將劍抽出來,恨恨地在空中劈了幾下,幾次想再去推那房門,想到卓王孫淡漠的眼神,卻不由自主地止住了腳步。一面也不禁為卓王孫方才的劍式所吸引。

  她低頭看看手中的劍,三尺一寸,不是很鋒利,也沒什麼特別的美感,然而入了卓王孫的手便能煥發出奪目的光輝。劍招一展,似乎天底下的所有的輝煌全都彙聚在一起,通過卓王孫而表現在這劍上。

  這就是武功麼?若是我努力的話,是不是也會把握住這種光輝呢?她的興致一來,就忘了卓王孫的冷淡了,學著卓王孫提劍而立,手一抖,「哎呦」一聲,將自己割了道口子。

  琴言一面小心地給她上藥,一面歎著氣對她道:「妹子,武功並不是那麼好學的,出招快出招重,那都要先練內息的。一招劍術往往要練習很長時間才能領悟得了其中的精妙之處,若是本身就神奇的武功,則可能窮一生之精力都無法掌握它的精奧所在。這東西最是講不得急噪的,必須要循序漸進才可。」

  吉娜道:「可是我要快點學會閣主教的劍法啊,不急怎麼能行。」她弄傷了三生蠱,心中有愧,只好拼命練劍來討他的歡心了。

  琴言笑道:「這個就更加不能急躁了。你也聽閣主說了,春水劍法講究以神為用。比其他單純講究招數的還要艱難萬倍。雖然主要的是看個人的領悟,但動手之後千變萬化,至少要將這千變萬化練習個八九百變、七八千化才行吧?哪裡是閣主說說,你聽聽就能練成的呢?」

  吉娜道:「可是閣主沒有說不行,那就是一定行的了。」

  琴言淡淡一笑,道:「即使你練成了又有什麼用呢?若沒有內息做輔基,再精妙的招數也不過是花拳繡腳,對手內力一催,你根本近不了身的。」

  吉娜道:「琴言姐姐,什麼叫內息啊。」

  琴言道:「內息就是人本身的元命之本,也就是人活下去的能量。我們現在可以活動,能夠說話、走路,都是內息催動的結果,修習的目的就是培植出更多的元命之本,更好地應用它們。我們華音閣與江湖普通法門不同,講究神而明之,大而化之,運劍而不著於劍,若無力而求其大力,這是神。重在頓悟,資質好的,可能方聞法已經入一流境界,資質差的,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什麼驚人進展。」

  吉娜道:「那你覺得我是資質好呢,還是資質差?」

  琴言不由得笑了。道:「這個啊,可就不是我能說得出來了。閣主既然說你能夠很快練成,想必你的資質應該很好了。」

  吉娜道:「那你趕快將內息的練法告訴我,我多化幾天將它練出來,然後就可以專心練閣主教的劍法了。」

  琴言道:「哪裡是這麼容易的事?我可沒有閣主的本事,什麼複雜繁奧的事情三言兩語就可以解釋得清清楚楚的了。我用的還是笨法子,按照前人留下的功譜練習。雖然這樣繞著走成效不會很快,但卻安全得多了,不用擔心學了一輩子什麼都沒學到。」

  吉娜歪了頭道:「那你將你練的功譜念給我聽聽好不好?我也先練一練看看。」

  琴言道:「好啊。正好你這今天不能練劍了,順便養息一下也好。你聽著,第一篇,總序:大道無形,天地不公……」

  一輪圓月漸漸爬上蒼穹。

  樓心月倚在一塊巨大的白石上,靜靜地望著天空中的明月。

  她居住之處與琴言迥然不同,不僅看不到一絲流蘇、繡花,就連傢俱器物,都是整塊青石雕成,在月光下泛著點點幽光,看上去說不盡的冷清。

  在她寢室中心,竟然用幾塊巨大的白石堆成一方小池。池中一脈清泉,就在月下靜靜翻湧。

  這脈清泉從十數裡外的深山中引來,乃是華音閣水質最佳之處。本來泉池的景致只應放在花園裡,卻被她執意挪到了寢室中。

  因此,她的房間終年便籠罩在一層冰冷的水氣裡,無數細小的微粒便在她身前懸浮著,幻化出無邊的寂寞。

  琴言一向不願意在她這裡留宿,用她的話,這麼冰冷、潮濕的地方,簡直就是千年古墓。吉娜的抱怨就更加直白,這種地方只能用來養屍,哪能住人?

  樓心月毫不在意,反而譏笑琴言用滿天錦障、流蘇把房間弄得俗氣無比。

  琴言自然是不明白,但對於她這樣能為了守候一塊玄鐵,在冰雪中掘地居住三年的人,這點冷清又算得了什麼。

  此刻,她正倚身池邊白石上,宮髻解開,及腰的青絲紛紛披垂下來,浮在清泉之中。

  她並沒有如往常一樣,拿起牙梳梳理清泉中的秀髮,而是久久靜坐著,仿佛思緒已經不在人間。

  她懷中抱著一塊比玄冰更加冷的沉鐵。

  沉鐵看去宛如透明一般,裡面隱隱流轉著七彩光暈,投照在樓心月冰冷的容色上,映出一片幽寂的光芒。

  今夜,她就將去莫支湖畔,見到楊逸之為她揮出的第一劍。

  這將是何等完美的劍意?

  悠悠白衣,不染纖塵,就宛如天國中垂照下的一縷月光,淡淡的照耀著整個世界。

  而這個神明一樣的男子,將在今夜最鼎盛的月華下,為她而舞出這一劍。

  她的眼睛亮了起來,冰霜一般的面容也被熱切的期待充滿。

  突然,石門發出一聲銳利的刺響,一陣清風卷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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