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步非煙 > 紫詔天音 | 上頁 下頁 |
| 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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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人的,豈非也正藏著某些秘密? 房屋很簡單,但很乾淨,而且乾燥。房子被無數藤蔓染成淡綠色,就跟那兩棵大樹的顏色一樣。整所房子沒用一顆鐵釘,一塊石頭,全都是極厚、極重的木板鑲嵌而成,吉娜推開門走進去的時候,她的腳踩在地板上,發出咯咯的極細微的輕響。 房間裡沒有燈,吉娜筆直地走到窗子前,將上面放著的一盆花木抱了起來。她發出一聲偷偷的輕笑,依舊踮起腳跟,悄悄地順著原路向回走去。 借著月光,吉娜看清這株花木大約兩尺多高,每片葉子上都分成八瓣,葉脈翠碧異常,仿佛是一條條流動的血脈,還在無聲無息的搏動著。葉片中央簇擁著一朵碗口大的花朵,花呈淡粉色,晶瑩剔透,散發著一種難以言說的香味,聞上去全身如置溫水,說不出的溫暖愜意。 只是,當中的那朵大花上竟伏著一隻蠶豆大小的蟲子! 那蟲子並無外殼,通體潔白,看去柔弱無比,還生著無數隻觸角,徐徐蠕動著,看得吉娜一陣噁心,隨手將蟲子摘下,用力摔了出去。 突然,一個柔弱的聲音響了起來:「你是誰?」 吉娜猛然吃了一驚,一聲尖叫,那盆花被她脫手扔了出去。好在她反應很快,急忙一伸手,又將盆子接住了,沒有落在地上摔碎。 吉娜顧不得看那人是誰,先跳了幾跳,喃喃道:「嚇死了嚇死了,這下魂可沒有了,得趕緊跳跳,將魂撞回來。」她一面跳,一面拍著自己的腦袋,過了好久,似乎才感覺自己的魂回了來,這才捧著那盆花去看究竟是誰嚇了她。 這屋內陳設很簡單,連桌子椅子都沒有,只有一張床,上面斜倚著躺著一個女孩子。這女孩子看上去比吉娜還小,身子更為瘦弱,躺在那白玉一般整潔的床上,仿佛是天外偶然下落的仙子,沒有一絲塵氣,但也沒有一絲生氣。 她的皮膚極白,白到隱隱透明,在微弱的月光下,可以看到裡面的脈絡骨骼,也都是蒼白的。除了那頭長髮和兩點瞳仁,白色好像是她唯一的顏色。她靜靜地坐著,整個房子都顯得嬌柔無比。 她的眼睛,是最單純的顏色,中間沒有喜,也沒有怒,仿佛這些感情對她都是種莫名的奢侈,她生在這個世界上,卻活在塵世之外。就像一個秋夜的精靈,不小心打了個盹,從月亮的秋千上滑落下來,於是沿著清冷月光擰成的秋千索,永遠迷惘而天真的望著虛空。 任誰都能看出來,她是個病人,而且得的是一種很奇怪的病,最忌打攪,但吉娜看不出來。 在她的心中,或許是認為每個人都跟她一樣健康快樂,她抱著那盆花走上去道:「這麼早你就睡覺了?咱們出去玩吧,一會月亮出來了,很大的。」 她伸手就要去拉,一股厲風陡然旋起,直插入兩人之間。那道厲風如尖椎,倏然散開,形成一個巨大的扇形,將整張床包了起來,瞬息之間,那張床四周青熒熒的,盡是柔化到極限的真氣波漩。 突然之間,真氣倏然震開,一離了那玉床,立即變得強勁柔韌無比,吉娜連同懷中的花盆,一齊被遠遠震了出去,「砰」地一聲響,重重撞在了後面的牆上。 所幸那木牆並不太堅硬,這一下登時撞得頭暈眼花,周身骨骼都好像要斷掉了。 一雙冰冷的眸子冷冷地盯在吉娜身上。這雙眸子她見過很多次,只是從未想到它能夠如此冰冷,如此陰寒! 卓王孫。 他像看著一個陌生人。 真氣從他的身上升起,一直貫入雙眸之中,在其中盤旋翻滾,頓時湧現出無數影像。這影像都投射著唯一的訊息:殺意! 殺意冰寒,從卓王孫的眸子中瞬間度遍全身,如均天雷裂般奔發而出,直逼向吉娜! 那雙她曾追隨千里的絕美眸子,此刻竟變得如此可怕。 在這一瞬間,吉娜絲毫不懷疑地相信,他要殺了她! 從不知道恐懼為何物的吉娜,也不禁抱緊了懷中的花盆,一時之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床上那個輕煙一樣的女孩突然輕輕道:「不怪她,哥哥,她並沒有冒犯我。」 四圍淩厲的殺意倏然散開,因為他已轉過身來,對著床上的那個女孩。他的臉上浮出了個笑容,讓他的殺意寸寸冰消,終於散淡為無形。 他是華音閣的主人,他是武林霸主,但在這個女孩面前,他只是哥哥。他的笑看上去那麼溫和,似乎這女孩就是世界的全部,他寧願殺光世界上所有的人,也不願讓她受一點委屈。 卓王孫柔聲道:「你趕緊休息吧,我不會讓她打攪你的。」 那女孩輕輕伸出手,仿佛一截月白的清光一般,攀住卓王孫的手臂,道:「你不要怪她,好不好?」 卓王孫點了點頭,那女孩歎了口氣,躺回了床上。她最後看了吉娜一眼,眼睛中露出一絲羡慕。她雖然很想與吉娜那樣活潑地玩耍,但她知道自己辦不到,也就不再說出,因為她不想別人再來安慰自己。 安慰的同時,痛苦的不僅僅是被安慰的人。這個女孩仿佛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 需要經過多久的時間,受過多少的痛苦,才能明白一個這樣的道理? 卓王孫臉上的神情漸漸陰沉,他突然出手,將吉娜手中的花盆奪了過來,輕輕放在了玉床的邊上,拉著吉娜退了出來。他的手很用力,很用力,吉娜很痛很痛,但她並沒有說出來,她只是用力地咬住下嘴唇,使勁忍住了眼中的淚水。 卓王孫用力一揮手,將吉娜扔了出去。 吉娜含著淚,從地上爬起來一言不發,低頭就向前走。突然,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她抬頭看時,正是卓王孫。他不知什麼時候,移到了她面前,只是臉色仍舊是冷如冰霜。 吉娜大聲道:「你堵著我做什麼?」一面說,一面用力踢著腳下的草皮,看得出來,這個一向快樂的小姑娘,真的生氣了。 卓王孫目光仍舊是冷冷的,甚至有些揶揄地看著吉娜,似乎想看她還能假裝到什麼時候。 吉娜憤憤地踢著,一面道:「吃了我的茶苞,聽了我的歌,又和別人在一起,又不准我偷月亮菜,真是奇怪的笨蛋!」 卓王孫冷冷道:「什麼月亮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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