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步非煙 > 紫詔天音 | 上頁 下頁
二二


  吉娜對漢人風物城池毫無興致,但想到出了苗疆,便能追隨楊逸之蹤跡,遲早有見到他的一天,心中不禁無限憧憬。終於暫且抑制住遨遊荒山野嶺之心,希冀出了崇山峻嶺之後,可以看到一個完全不同的美妙世界。

  木闐心中著急,三天之後,終於將行囊整治完畢,足足裝了三輛大車,要吉娜帶走。吉娜皺著眉頭道:「這麼多東西,我怎麼拿得了?我要這麼東西做什麼?」

  阿媽溫和地笑道:「傻丫頭,你到那邊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不給你多準備點,你吃什麼?穿什麼?」

  吉娜胸脯一挺,道:「那怕什麼?餓了就吃野果子,困了就爬到樹上睡覺啦,衣服還要多少?身上穿一件就可以了。」

  阿媽撫著她的頭髮道:「傻丫頭,漢人跟我們苗人不同,規矩多著呢。何況這一路上,又不用你自己拿,我讓你兩個哥哥送你過去,一路上這些苦啊累的活一點也沾不到你身上去。」

  吉娜嘟著嘴道:「這麼一大堆的東西,看著也悶死我了。」

  阿媽歎了口氣道:「孩子,以後阿媽想送你東西,都不知有沒有機會了。」說著忍不住拿衣襟拭淚。

  吉娜將整個身子偎依在阿媽的懷裡,道:「阿媽既然這麼捨不得吉娜,吉娜就不走了,永遠陪著阿媽。」

  阿媽強笑道:「傻丫頭,女孩子終究是要離開爹媽的。何況這一去也是為你好,阿媽有什麼捨不得的呢?」

  木闐也是心酸,但見她們母女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硬起心腸道:「又不是生離死別,那有這麼多話說。時間不早了,也該讓吉娜上路了。趁著現在天氣陰涼,多趕些路是正經。」

  阿媽忍不住眼淚又下來了:「還說不是生離死別……」木闐趕忙向她使了個眼色,對雄鹿和嵯峨道:「一路上照料好妹妹,不要讓她只顧著玩耍。凡事能讓就讓。總之以大局為重。」雄鹿和嵯峨齊聲答應了。督促吉娜上車,可吉娜怎麼都不肯鑽到車子裡面,偏要乘馬,眾人無法,也只好由她。

  車行轔轔,一路向西北而去。等轉過山彎時,吉娜回頭張望,還看到父母和族人在遠遠的揮著手。

  她怎麼也想不到,再與父母相見時,竟然已是天人永隔。

  飛雲崖居大熊嶺西北一百餘裡,乃是著名險峻的地方,附近的居民都不叫它飛雲崖,而叫野鬼坡,不知那人為什麼約了這麼個會面地點,也只好趕去。

  吉娜一路上興致勃勃,畢竟走這麼遠的路,對她還是第一次。而且有兩位兄長照料著,什麼事都不用操心,木闐又置辦的細緻,幾乎要什麼有什麼。這趟行程與其說是趕路,不如說是遊山玩水。只是八月雲南,天氣炎熱,行走間甚為艱難。趕了一天的路程,地面石頭漸多,草木漸少,過了重安江,再走十幾裡地,就到飛雲崖。

  吉娜吵著說帶的東西吃膩了,要吃些青菜,雄鹿只好命令加快趕路,看看附近有沒有人家。這一急趕,赤日炎炎,更覺難以忍受。

  轉過山腳,忽然路邊顯出小小的一個茶寮,雄鹿不禁大喜,道:「妹子你看,那邊有個茶寮,我們可以去打尖歇一下,你想吃什麼,只要他們有的,我總會想辦法弄給你。」

  吉娜答應了一聲。雄鹿揮手叫手下的人將車停在門口,和嵯峨服侍吉娜進了茶寮,只見冷清清的沒幾個人,老闆在櫃檯後面忙碌著,幾個茶客背對著門口斜坐。雄鹿看了一眼,就不再多看,大聲呼喝著讓老闆將所有的飯菜都端上來,吉娜則趕緊搶佔了臨窗的位子,拍著桌子一疊聲的叫茶。

  就見茶老闆悠閒地從櫃檯後面轉了出來,笑著抱了抱拳,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吉娜姑娘,沒想到我們在這裡又見面了。」冠帶煌然,滿臉躊躇滿志之色,不是吳越王卻是誰?

  雄鹿大吃一驚,刷的將腰刀拔了出來,搶上去護住吉娜。吳越王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對吉娜微笑道:「姑娘看我整治的這個店面如何?此去京師,還是讓本王親自伺候姑娘,才可以放心。」

  吉娜撇了撇嘴道:「我們不去京師,也不要你管。你既然開了茶館,為什麼不給我們上茶?」

  吳越王笑容不改,道:「姑娘要茶,自然有茶。」袍袖揮拂,真氣催動櫃檯上的茶壺,激起一道水箭,如景天長虹般,刹那間將吉娜面前的茶杯注滿。吳越王袍袖輕揮,水箭靈蛇般縮回壺中,竟無半點濺出。

  遙聞樓上似乎有人輕輕撥了聲琴弦,吉娜撇了撇嘴,道:「顯什麼顯。」俯下身來咕嘟咕嘟將茶水喝光了,道:「再斟來。」

  吳越王手一招,背門而坐的幾個茶客轉過身來,赫然就有歐天健在內。吳越王道:「給吉娜姑娘倒杯茶去。」

  歐天健俯身一禮,慢騰騰地拿起櫃檯上的茶壺,倒了滿滿一杯的熱茶,走到吉娜面前,道:「吉娜姑娘請。」

  吉娜冷哼一聲,接過杯子要喝,不料什麼東西都沒倒出來。定睛看時,原來一杯熱茶在方才的瞬間已被歐天健掌力凍成了冰塊!

  此時的吉娜,武林高手見多了,也就見慣不怪,指著茶壺笑道:「我正嫌熱呢,你就送了塊冰給我,麻煩你將這整壺也變成冰吧。」

  歐天健沉下臉來。猛地一探掌,抓向吉娜的手腕,吉娜一動不動,任由他抓住,笑道:「你抓我的手做什麼?我可沒打你也沒罵你。」

  歐天健倒真拿她沒辦法。只好冷冷地道:「跟我們走!」

  吉娜道:「那你也不用抓住我不放啊。」忽然將手往他眼前一晃,道:「你瞧,沒抓住。」歐天健一楞之下,吉娜猛一用力,將手抽了出來,咯咯笑道:「那是另一隻手啊,笨蛋!」

  歐天健本以她是皇帝要的人,不敢太用力,卻不料又為她這小兒伎倆所耍,不由又覺好笑,又覺可氣,駢指一劃,茶桌從中分成兩半,歐天健運掌成風,一招雪落長空,掌影點點灑下,將吉娜全身籠罩起來。

  吉娜啊呦了一聲,對吳越王道:「那個好人,你不來救我?」吳越王微笑不答,歐天健掌影飄忽,忽然片片掌影歸成一個,直向吉娜胸口襲來。

  吉娜也不躲避,將胸往前一挺,嘻嘻笑道:「你說我們兩個什麼恩仇都沒有,為什麼要打架呢?」

  歐天健想起她是皇上親選的嬪妃,倒不敢真的傷了她,只得收束內力道:「因為我們要捉你回去。」

  吉娜笑容陡然一變,高聲道:「那就不客氣了!」乒乒乓乓,所有的桌子、椅子、凳子、杯子都飛了過來。茶寮之中地方本小,歐天健避無可避,凳子什麼的雖沒砸到身上去,卻被濺了一身的茶水。這下不由得心頭火起,玄功運出,在身體四周布出了兩尺大的一個氣障,拋過來的桌子椅子還未及身,就被彈了開去,吉娜反而要躲避彈回來的茶水雜物,情勢頓時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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