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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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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王孫一聲冷笑,打斷了楊逸之的話:「她若也想我救她,就親自來求我。」他的目光冷冷投向相思:「像她一樣求我!」 相思怔怔地站在當地,似乎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楊逸之的心輕輕抽緊。 秋璿看了卓王孫一眼,微笑道:「真是個小氣鬼。你下次要是讓我救你,不用求我,告訴我一聲就可以了。」 她轉身,不再理會卓王孫,對郭敖道:「我們走吧。」 「不要忘了帶上鍋子、鏟子、火石、火絨、刀子、扇子,要養活我可是很不容易的。」 郭敖靜默地收拾起所有東西,跟在秋璿身後,向海島深處走去。 蘭丸撫著胸嘆息道:「真是太刺激了!太驚險了!太神奇了!」他似乎有種毛病,不說話就會死。 卓王孫冷冷看著郭敖的背影,臉上的陰雲更重。 蘭丸:「哎,你的臉色好青唉。」 卓王孫冷冽一眼掃了過來,蘭丸慘叫:「不……不要遷怒於我,我是無辜的!」 卓王孫忽然道:「站住。」 郭敖應聲住步。 卓王孫淡淡道:「我只說過允許你交換,但沒說過放過你。」 他袍袖緩舞,宛如蒼龍之行,一字一字道:「我,要,你,死!」 四個字說過,殺氣,已滿布整座海島,鎖住了一切生機! 郭敖抬頭,悠然長歎:「你我之間,真的要一戰麼?」 日色,陡然凝重。 太陽在這一刻,完全沉入了海平面,蒼藍色的大海上,浮動著幽靜的光芒。海風格外沉重,吹過來的時候,似乎要卷走一切。 光芒,像是被吸引一般,附著在兩人身上。 卓王孫身上飄逸的,是淡淡的青光。光如蒼龍,不住從他的體內逸出。每溢出一條,他的氣勢便增一分,沉凝而冷肅的劍氣,便更強烈一分。更可怕的是,一股極寒的殺氣隱隱亙于每個旁觀者的心靈深處,產生出死亡般的恐懼。 而郭敖身周卻是漆黑,漆黑的光。那些光芒似乎淩亂,卻與卓王孫的青光針鋒相對,不讓分毫。郭敖的身形是淡淡的,黑光卻越來越強,將他的面容,形體遮蔽住,漸漸地什麼都看不見。他的人像是消失了,只留下一大團沉黑的光芒。 兩位絕頂高手之間,一場驚世之戰,一觸即發。 楊逸之輕輕嘆息。他的風月之劍已經出過一次,已無力阻止兩人的決鬥。 再無人能阻止。 卓王孫面容越來越冷,冰冷的殺氣在他身周迅速凝聚。楊逸之忍不住踏上一步,護在相思的身前。月白色的光芒閃動,將兩人籠住。秋璿站在不遠處,臉上笑盈盈的,似乎並不在乎這一戰的結果。虯髯客與蘭丸趁著這機會,早已不見了蹤影。 卓王孫衣袖緩緩抬起。 袖底已是一片青光。 郭敖淡淡的聲音自濃黑中傳了出來:「卓兄,我始終悟不出你的春水劍心,只能另闢蹊徑。好在咱們兩人的劍心都非正統,正好趁此時決出誰強誰弱來。」 卓王孫冷冷道:「這個答案,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因為他堅信,一出手,郭敖必定會死。 劍心已熾烈如日! 但就在此時,一聲啼哭傳了過來。 卓王孫猛然一凜,急忙抬頭。 海島正中央的高山,在這一刻瓦解。高山最上層的三丈被劈空截去,形成一個巨大的高臺。高臺上面,放了一座岩石雕成的巨大天平。 一位孱弱的少女,身著雪白的羽衣,被縛在天平的盤子上。 卓王孫厲聲道:「小鸞!」 小鸞似乎被封住了穴道,無法回答,只有一聲聲隱約的哭泣從山頂傳下。 卓王孫身影如怒龍騰起,瞬息沒入森林中,青雲般地向山頂掠去。 秋璿悠悠歎了口氣,凝視著卓王孫遠去的背影。 「你說要讓我快樂——這就是我的快樂麼?」 這句話,問的卻是郭敖。 郭敖沉默,久久無法回答。 寂靜中,她展顏微笑:「走吧。」 兩人向左前方行去,身影也迅速湮沒在海霧中。偌大的海灘上,只剩下楊逸之跟相思。 相思的身形籠罩在暮色中,看去是那麼單薄。失去了卓王孫的庇護後,她顯得有些彷徨不知所措。 楊逸之無聲地歎了口氣。 不管怎樣,他終於解開了她身上的傀儡劍氣。 接下的事情,就是如何回到中原。 夜色已深,風暴將成。他們只有一條小船,萬萬無法橫渡大海。他輕輕道:「相思姑娘……」 這個稱謂一出口,他忽然滿口澀然。 似乎,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稱呼她,竟是如此陌生。然而他此後都要用這個稱謂來稱呼她,以禮相守。 「我們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天亮之後再想法回中原,你看如何?」 他不想去幫卓王孫。有卓王孫在,小鸞就沒有危險。他只能將相思送回中原,他能做的,只是保證她的平安。 相思輕輕點了點頭。 剛從傀儡劍氣中解出來,她的思緒有些茫然。有許多事,許多人影在她腦海裡晃來晃去,似乎近在眼前,卻又無論如何都看不清楚。 這讓她痛苦到無法思考,只能默默點頭。 楊逸之前面帶路,兩人向右前方行去。 孟天成默默跟隨著他們。他似乎也中了傀儡劍氣,變成不會思考的傀儡。 只是,兇手卻是他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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