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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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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江山猶似昔人非 午夜。虛生白月宮。 卓王孫站在虛生白月宮門口,看著鐵恨。 這個三年來從未離開後山秘洞半步的神捕,為何來到了虛生白月宮?為什麼一定要會見他?但他不想問。 鐵恨亦凝視著這位當代華音閣主。 他曾經苦練金蛇纏絲手,究竟是為了什麼? 鐵恨淡淡道:「我要走了。」 卓王孫不置可否。 華音閣並沒有要求鐵恨守護後山之洞,是鐵恨自行請纓的。現在他要走,自然也沒人阻攔。卓王孫並不喜歡勉強別人。 鐵恨自然知道沒有人會阻攔他,但有句話他非說不可,這三年來,唯有這句話,他如哽在喉,不吐不快:「謝謝你。」 卓王孫依舊無言,眉峰微微蹙起,似乎在斟酌鐵恨這麼說究竟是為了什麼。 「只有你才知道,我這麼多年來守在洞口,並不是防備有人從洞中出來,而是防備有人進入洞中。」 「謝謝你三年來,全我這份心意。」鐵恨恭敬地施了一禮。 這一生,他只有兩個朋友。一個朋友已憾然辭世,他只能為另一個朋友盡一份心意。不管這個朋友是不是罪惡滔天,為天下人唾駡。 他只能盡自己的全力,為他守住洞口,不讓任何人進來。 為此,他辜負了二小姐。辜負了那如花的青春。 卓王孫淡淡道:「他已經出來了?」 如今,鐵恨離開了後山,山洞裡鎖著的郭敖,當然已脫困而出。這個結果並不難猜,是以鐵恨點頭道:「是的。」 卓王孫掃了他一眼:「那你又為何來這裡?」 鐵恨不答,緩緩踏上半步。 春水劍法的威名他早就聽說,這半步踏上,他距離卓王孫只有四步遠。這個距離,只要卓王孫出劍,他隨時可能會死。 但,他的金蛇纏絲手,也有一成的機會,在卓王孫的劍刺中他之前,困住對手。 只有一成的機會。 他緩緩運功,袍袖底下的雙臂漸漸透出一陣強烈的金芒。金芒將袍袖鼓開,就像是漲飽了風的巨帆。他的用意,已不須再說。 卓王孫悠悠歎了口氣。虛生白月宮前風清月明,他的嘆息是那麼寂寥。 「你以為,我會追上去,殺了他?或者將他抓回來,重新囚禁?」 「悠悠天下,原來竟沒有人瞭解我。」 卓王孫轉身,向虛生白月宮內走去。 他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月白色的影子。或許普天之下,只有此人能夠瞭解他。但亦是此人,卻註定了不能成為他的朋友。 這一刻,他是如此蕭索。 鐵恨驚訝地看著他。 是的,他不瞭解,不瞭解卓王孫聽到郭敖出世的消息,竟會無動於衷。要知道,郭敖當年為了爭奪華音閣主之位,可是無所不用其極。就算現在,只要郭敖在,一定會有很多元老耆宿聽從他的命令,對卓王孫產生威脅。 但卓王孫只是淡淡一笑,毫不在意。 鐵恨忽然有些明白,卓王孫為什麼任由他守在後山洞口,三年並無一言。原來他根本就不想殺郭敖。 天下,對於他來講,實在太小。恩怨情仇,於他並不足縈懷。 這個男子,當他望著天下的時候,他的心,也許連天下都盛不下。 何況一個手下敗將。 鐵恨鼓滿了真氣的袍袖緩緩落下,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堅持竟是那麼可笑。看著卓王孫的背影,他忽然有些不忍。 「郭敖去了禦宿峰頂。跟他同行的還有一人。」 「步小鸞。」 卓王孫的身形驟然停住。 步小鸞。一個身罹奇疾的女孩,前一任華音閣代理閣主的遺孤,也是他最掛懷的人。平日,她就居住在虛生白月宮後院的一座秘密小樓裡,沒有他的許可絕不會離開。而虛生白月宮是閣主居所,也是華音閣守衛最為嚴密的地方。什麼人,竟能在華音閣的核心之地來去自如,瞞過他的耳目,將小鸞帶走? 天空在一瞬間變得漆黑,似乎連天地都無法承受卓王孫的震怒,接著,月光重新歸於清明,他的身形已經消失不見了。 只有步小鸞,是他的逆鱗,絕不由任何人碰觸! 觸必殺人! 鐵恨站在虛生白月宮前,任落花染滿他的肩頭。 二小姐緩緩走過來,握住他的手,嘻嘻一笑。 是的,他再也沒有牽掛,從此江湖逍遙,他喜歡怎麼寵著二小姐就怎麼寵著。他們可以浮舟海上,將木蘭花裝滿整個船頭。也可以在夕陽西下時,趕著牛羊走過天涯。 但,他做對了嗎? 步小鸞睡眼惺忪地醒來。窗外細細的雨打濕了梔子花,她感到一陣隱秘的清寒。 她揉了揉眼睛,突然發現窗子外有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流動著如星雲般紋彩的眼睛,極為奇特,卻又不會引起任何人的反感。它仿佛能射進人的心底,一切欲望、渴念都無法在它面前遁形,被它看得一清二楚。 步小鸞凝視著這雙眼睛,忽然忘了梔子花。 這雙眼睛很溫暖,看著它們,她不感到絲毫的恐懼,反而有一絲莫名的期待。仿佛,這雙眼睛乃是夢境中的第一絲春雨,能夠帶來她早就祈禱了多時的禮物。 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了過來:「想不想長大呢?」 步小鸞的身子一震。 長大…… 像秋璿姐姐,相思姐姐那樣長大嗎?有著如花的容顏,曼妙的身姿,怎麼笑都很美麗嗎?可以自由地到外面去,跟著哥哥走遍整個江湖嗎? 「想!」她天真地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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