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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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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那人高聲喊道:「正像一隻利爪……這個女人既然已經得病,你們和她同行,很可能已經感染,現令你們立刻將這個女人誅殺燒埋,並在城外居住,起居行動都由我們監視,日後額頭若無爪痕,則可進城。其間一旦想離開此處或者想沖進城內,都格殺勿論!」 都事手下軍士已是大嘩,就要衝上去將城門撞開。那都事揚手止住喧嘩,道:「你不是說要咬人才會感染麼?」 那人道:「理雖如此,但人命關天,為了保險起見,也只有委屈幾位了。」 那都事鼻子裡重重一聲冷哼,道:「鷹爪犬牙之輩,也敢囚禁本官?」言罷一揮手,手下諸人一起打馬往城門沖去。 牆頭那人也不答話,手中令旗一擺,只聽破空之聲大作,無數羽箭宛如一場密不透風的暴雨,向幾人立身之處當頭罩下。這些羽箭既多且准,顯然早有準備。 周圍夜色中馬嘶聲,慘叫聲不絕於耳。那都事雖然身手敏捷,擋落了不少羽箭,而手下多人已為羽箭所傷。那都事雖然怒極,卻也不敢再貿然上前。 千利紫石將放在額頭上的右手緩緩退下,神色極為凝重,她默然片刻,走到小晏跟前,跪地道:「少主……」 小晏搖頭微歎了一聲,向她伸出手去。 千利紫石沒有起身,深吸一口氣,輕聲道:「紫石的確毒入膏肓,無藥可救。趁神智還未喪失之前,當自行了斷,以免傷及他人。紫石性命非自己所有,特向少主告明此情,望少主恩准紫石立刻自盡於此。」 小晏注視著千利額頭上青鬱的爪痕,道:「這種瘟疫我在幽冥島上曾聽母親大人提起過,奇毒隨血液遊走,直至頭腦,顛倒病人神智,雖然至今為止還沒有人力可救的先例,然而——」小晏默然片刻,道:「不意味先例不從我們而始。」 千利紫石雙拳緊握住地上的沙土,道:「紫石已覺心中狂亂不堪,已是苦苦支撐,只怕片刻之後就會神智全失,到時若傷及少主人……」 小晏上前一步,強行將她扶起,沉聲道:「你既然知道性命並非自己所有,只要我不言放棄一日,你就必須忍受一日。」 千利紫石凝望著他,肩頭有些顫抖,她還要說什麼,卓王孫道:「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必強行進城,就在城外暫住一些時日,靜觀其變。」 小晏道:「多謝卓先生體諒。」 正在此時,城門內又是一陣喧嘩,還隱隱夾雜著哭聲。 側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一群官差押著百十個村民從側門中走了出來。他們中男女老少都有,大多衣著破爛,神情委頓,不少人還不住抬袖拭淚。 城牆上剛才那人又探出頭來,不過已經換了一副笑臉,對下面喊話道:「都事大人……您立功的機會來了。這些人都是病人的家屬,被縣尹大人驅逐出城的。也要在城外暫時居住,疫情平息才能進城。縣尹大人剛才吩咐,這期間這些人都歸都事大人看管,出現病徵或者不服管教者,立即格殺。至於食水,每天中午都會由我們從城頭上用吊桶送下。縣尹大人愛民如子,決不會虧待各位。」 那都事眼中透出鷹隼一般陰兀的光澤,緩緩道:「縣尹大人真讓我們住在這裡,那也得送一些磚石鐵架,可以搭建帳篷,總不至於讓我們露宿野外吧?」 那人道:「縣尹大人說了,非常時期,一切從簡,小的眼見附近有不少竹林,都事大人完全可以驅使手下這群村民砍些竹木,搭建帳篷。」 那都事哼道:「他是怕我有了磚石鐵架,改造兵器,反攻城內吧?」 城上那人打了個哈哈,再不回答。 都事冷笑道:「要這些村民中真有病人,我們豈不是都危險得緊?縣尹大人這一招真可謂一石二鳥,陰毒之極。」 那人笑道:「危險的確危險,但縣尹大人說了,以都事大人的智慧,總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那都事目光如電,往那人臉上一掃,笑道:「有朝一日,必定讓你和某家異地而處,看看你又能想到什麼辦法。」他此話說得極為陰狠,聽上去直令人毛骨悚然。 牆上那人臉色一變,繼而強笑道:「這事情若是小的這種庸才都能辦,縣尹大人就不會特指派都事大人您了?」 那千也不再答話,打馬回身,立即分派手下人押著眾村民砍樹搭棚。 烈日當頭,泥土都籠罩在一層晃動的熱氣中。這裡休說竹木,就連野生的藤蘿也多半數百年未經過人類開採,長得莖粗皮厚,極難砍伐。但在長刀皮鞭的催逼下,那群村民終於在日落前搭好了可供官兵休息的竹樓。而後村民已經筋疲力盡,只得各自拾起一些餘下的斷木碎草,在附近的大樹下鋪上一些簡易的草鋪,那些老弱婦孺就靠在樹上聊為休息,青壯男丁則還要被官差編排成三對,分別守衛巡邏。 其間城門打開了幾次,幾十具屍體和幾百民村民陸續被押送了出來。城外難民越聚越多,呻吟啼哭之聲不絕於耳。 紅日漸漸墜入西山雲影之中,斜暉照處,晚霞漸盛,凝形變幻,四外大小山巒,全籠上一層妖豔霞絹,紫紅繽紛,雲蒸霞蔚。湛藍的天幕逐漸變為紫金色,東方一彎新月,低懸暮空邊際,和未落的紅日隱隱對峙,皎光輝映,越顯得天朗氣清。 然而僅僅是片刻功夫,一股妖風卷著幾座墨色雲山,從南天向這邊推進,一開始無聲無息,卻是星飛電馳而來。轉眼到了諸人所在上空。雲山巍峨嶒峻,廣約畝許,高數十仞,中心實質宛如漩渦,向上凸陷,墨黑色中透出些許赤色火光,光彩耀眼。那團火光來到眾人頭頂上,漸漸帶出隆隆風雷之聲,過了片刻,更仿佛曉日初出扶桑,海波幻影,發出無數金光跳動,時上時下。眾人方要驚歎,那無數道金光突然匯攏,返照出一團合抱粗的紫氣,向下直落。眾人還未來得及躲閃,只聽一聲巨響宛如天地震裂,那紫光化作一道閃電,貫天透地而下! 眾人高聲驚呼,四下逃散,只覺大地震了幾震,身後一聲巨響,一株參天古木已被閃電生生當中劈開,烈火扶枝攀藤而上,熊熊燃燒。四處雷同之聲不絕,山巒吼嘯,林木哀鳴。暫態,一陣刺骨寒風卷起滿天埃土旋轉而過,地上稍微羸弱一點的草木都被連根拔起,拋向半空,一場腥黑的暴雨宛如天海傾瀉一般,向大地惡撲而來。 村人四散避雨,卻慘叫倒地,原來雨水中竟夾雜著冰雹。那冰雹小的宛如酒盞,大的竟有碗口粗巨,稍一不慎,打上輕則頭破血流,重則腦漿迸裂。碎晶如雪,從暴雨黑雲中崩墜而下,驚雷四響,狂風大作,滿天沙石亂飛,聲勢甚是駭人。那些村人已經慌了手腳,個個抱著頭,拼命將身體埋入地上淤泥之中,哭喊之聲響成一片。而冰雹來勢兇猛,那是村人抱頭搶地能躲藏得過?片刻之間,大多數人已經受傷,地上淡紅色血水四溢,宛如一道道小河。 「過來!」透過風雷之聲,一個清晰的聲音在村民耳邊響起。那群村民抬頭望去,只見卓王孫一行人正倚著一面石壁而立,他們身邊一道無形的氣壁張開,宛如結界,將風雨冰雹全數擋在氣壁之外,透過濃濃雨幕,只見黑風卷著無數碗口大的冰塊向這道氣壁亂撞,卻只撞得碎屑紛飛,彈開數丈之外,沒有一粒水珠能夠近身。 那些村民絕望之下,見了生機,哪還顧的許多,紛紛抱頭向那道氣壁沖過來,說來也怪,那道冰塊不能損害分毫、水珠皆能反彈的氣壁對他們居然毫無阻擋。眾人無知無覺中就走了進去,非但沒有絲毫不自然的感覺,反而心神為之一振。有的人奔命心切,衝力過大,一時收勢不住,徑直往氣壁後的石壁上撞去。小晏袍袖一帶,將他們身形立住,然後為婦孺老弱安排一些比較舒適的位置。 那些村民緩過氣來,紛紛向幾人道謝,小晏還微笑著對答幾句,卓王孫卻面若冰霜,毫不理會,只待人數過多之後,將掌心所抱半圓輕輕一轉,那道氣壁宛如受了催逼,頓時擴張出幾丈見方。 氣壁外冰雹漸漸小了下來,天色也略略變亮,只是暴雨狂風仍然肆虐不止。相思突然指著氣壁外的一塊岩石,驚道:「先生,那裡還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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