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天使之心(98)_步非煙

九八

　　蘇妲雙眼緩慢地睜開。她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顯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小丑身上。她眼中閃出迷惑的光芒，隨即，被恐慌充滿。

　　她急忙跪了下來。

　　小丑一動不動，始終露著滑稽的微笑。

　　「起來吧。」

　　蘇妲卻沒有起來，她伏在地上，哀懇：「求……求您救救華倫，您一定能救他的。」

　　小丑的微笑中似是有一絲嘆息：「你知道皇一直在尋找的是什麼嗎？」

　　蘇妲點了點頭。

　　小丑：「只有用那件東西，才能夠救回華倫——但，它也只能使用一次。」

　　蘇妲的臉色驟轉蒼白，她的身體忍不住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小丑輕輕伸手，將她臉頰上那滴淚水沾起，托到了秋璿面前。「知道我要拿回的是什麼嗎？」

　　他凝視著這滴眼淚。這滴眼淚純淨，甘冽，與任何一滴眼淚都沒有任何不同。但小丑看著它的時候，卻像是守財奴注視著一座寶藏，臣子們仰望著輝煌的王座。他滑稽而虛偽的笑容中也帶了一絲激動。

　　「就是它。」

　　他顫抖的手輕輕一抖，那滴眼淚倏然化成一縷光，消失在空中。他的頭仍維持著仰望的姿勢，久久不願從這一刻的感動中恢復。

　　蘇妲靜靜地起身，站到了小丑的身後。她的臉上不再有激動或悲痛，仿佛已恢復成了沒有感情的傀儡，連華倫都不再看一眼。

　　只在陰霾掩蓋的角落，秋璿仍能察覺，她緊握的雙手在輕輕顫抖，指甲似乎都已刺入了掌心。

　　秋璿歎了口氣，她知道，蘇妲一定會竭盡全力，讓華倫復活。雖然人死不能複生，這是現代醫學的法則。但，無倫是墮天使之心，還是剛才目睹的一幕，都已不再是現代醫學所能解釋的了。從小丑的話中秋璿可以推斷出，這世間一定有某種東西，能夠找回華倫的魂魄。

　　而這，即將是支撐蘇妲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蘇妲臉上忽然露出了魅惑的笑容，就像是一道星光，閃亮在破敗的世間：「主人，需要將他們全殺了嗎？」

　　K身子猛然一震。雖然這位小丑未曾展現任何力量，但能讓蘇妲如此恭敬，看來，他絕非簡單。在這兩個人的合力下，K實在沒有把握能保護得了秋璿！

　　但小丑只是搖了搖頭。

　　「不，殺戮並不能拯救什麼。唯一能夠拯救這個世界的，是愛。」

　　K幾乎噴血。這是什麼狗屁狗血的臺詞啊！

　　但小丑的神色卻極為鄭重，一點都不覺得這句話有什麼好笑。

　　他向著秋璿再度欠身：「美麗的公主，您介意我將它拿走嗎？」

　　他細長的手指，指向的是浮在空中的墮天使之心。

　　秋璿沒有回答。

　　她當然明白，對方的這句話，與其說是請求，不如說是宣告。他的態度越是謙恭，卻越說明他的心意堅決，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有所改變。

　　秋璿緩緩道：「你能不能答應我，永遠都不將它用在人類身上？」

　　小丑笑了，優雅地鞠了一躬：「因您的美麗為誓，我必將遵守這一約定。」

　　他輕輕執起了蘇妲的手，又行了個扶帽禮，身子緩緩向空中隱去。

　　「等等！」秋璿突然笑了笑：

　　「Mr. Joker.(小丑先生)，讓我猜猜。」

　　她輕輕抱起雙臂，打量著小丑：「方才蘇妲見到您之後，曾迷惑了一下，隨即跪倒。第一步的推論，您的地位遠遠高於蘇妲。這可以由蘇妲叫您『主人』而印證。第二步的推論，是您平時絕不是這個樣子，而且相差極大，所以，蘇妲第一眼才沒有認出來。小丑先生，您的真面貌，究竟是怎麼樣的呢？」

　　小丑明顯吃驚了一下，正在消失身形停止下來，欠身道：「請繼續。」

　　秋璿微笑道：「那麼，再讓我猜一下你口中的『皇』。顯然，能讓您這樣的妖族甘心奉為』皇』，一定具有人類不可想像的力量。而他在尋找著某件東西。從您的話中可以推斷，這件東西必定與復活有關。我大膽認為，你們的皇找它是為了復活一個人，就像蘇妲要復活華倫一樣。」

　　她笑吟吟地看著小丑：「而這個人，是你們皇的愛人吧。不然你就不會說那句話了：唯一能夠拯救這個世界的，是愛。」

　　小丑沒有回答。但此刻的沉默，無疑就是默認。

　　秋璿新月般的眸子挑起：「那麼，我的疑惑只剩下一件事，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力量與膽子，竟然殺了妖族之皇的愛人？」

　　她忽然笑了笑：「不會，就是你們皇自己幹的吧？那他可真是個混蛋啊。」

　　聽到她這麼放肆地抨擊皇，小丑明顯有些錯愕，但這幾句話所流露出的智慧，卻又讓他震驚不已。

　　「美麗的公主，您的推測力真是讓我歎為觀止。在您面前，任何人的秘密都無所遁形。我也不敢再多說下去了，就此告別。」

　　他右手放在胸前，再度向秋璿躬身行禮。只是這一次格外恭敬，仿佛要等到秋璿的回答，才會轉身離去。

　　「再見。」秋璿點了點頭，突然一笑：「不過，你若有解決不了的麻煩，可以到弦月事務所來找我。」

　　說著，她遞上了一張印有夜空與弦月的名片。小丑接了過來，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謹慎地將名片揣到了懷裡。

　　「美麗的公主，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他的身影，與蘇妲一起，緩緩消失在曙色中。

　　秋璿盯著他們消失的方向，嘴角忽然浮起了一絲笑意：「妖族嗎？原來你們真的存在啊。」

　　「這樣才好呢，否則這個世界多不精彩！」

　　她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卓王孫，盈盈一笑。

　　大戰後的花園已成廢墟，地上堆滿了磚頭瓦礫。她提起裙角，輕盈地踩在上面，向卓王孫一路小跑而去。

　　隨著一串滴答輕響，她極細的水晶鞋跟踏上半截石柱。柱子斷面高低不平、犬牙交錯。一瞬間，她纖細的身體失去平衡，發出一聲驚呼。

　　「小心！」卓王孫忍不住沖上去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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