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天使之心(96)_步非煙

九六

　　——那不像是攻擊，反而是全速撤離。

　　蘇妲還沒有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身後猛然感到一陣劇烈的壓迫感。

　　她駭然回頭，就見一枚青色的導彈，已然無聲無息地飆射到她身後。

　　這一瞬間，她的九尾全都防護在身前，也就是方才卡俄斯的進攻方向。身後，幾乎完全不設防。

　　毫無阻礙地，呼嘯的彈頭洞穿了她的身體，而後轟然炸開。

　　燦爛的煙火，驟然在公爵府邸上空爆散。天狐一聲淒厲的嘯叫，這枚導彈中蘊含的力量絕不是血肉之軀能夠承受。九條狐尾中的五條立即齊根折斷，一半身軀化成嫣紅的碎血，紛揚傾灑在滿目瘡痍的花園中。

　　就像是一場搖曳的雪。

　　天狐巨大的白色身軀瞬間崩塌，一點點恢復為蘇妲的形態。她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劇烈的疼痛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她怔怔地看著滿天碎屑，和身前巨大的創口，眼中盡是難以置信的驚訝。

　　就算是妖族，受了如此慘烈的傷，仍無法再活命。

　　生命隨著汩汩湧出的鮮血，迅速流逝，染紅了冰冷的大地。

　　她愴然一笑，掙扎著抬起頭，望向半空。

　　訓練機體裡，卓王孫抱起雙臂，淡淡道：

　　「我說過，當我進入機體後，3分鐘內就能擊敗你。」

　　——從開戰到天狐戰敗，不過才用了不到兩分鐘的時間。

　　蘇妲在血泊中掙扎，撐起身子，向夜空發出一聲嘶鳴。她的聲音極為淒厲，仿佛一隻垂死的野獸。其中有失敗的痛苦，亦有未能為心愛的人復仇的不甘。

　　但讓她最不能理解的，是卡俄斯身上攻擊武器的解鎖。

　　為什麼？她明明已經截獲了環形密碼的！

　　秋璿有些不忍地看著她：「你想得不錯，我的確是想借跟你說話，將密碼傳遞給K。」

　　「但我並沒有指望這種方法，因為K是個笨蛋，就算你沒有看穿，他看不穿的可能同樣很大。實際上，這只不過是第一套方案。」

　　「第二套方案，是卓王孫。他進入訓練機體，真正的用意不是跟你作戰，而是傳輸密碼。看到機體面罩上的螢光了嗎？其實螢光的閃爍並不是沒有規律的，而是環形密碼編成的摩爾斯電碼10。」

　　她輕輕嘆息：「K既然是笨蛋，那麼，與其將密碼告訴他，不如告訴愛麗絲。愛麗絲一定會懂得摩爾斯電碼的。」

　　蘇妲臉色變了幾變，終於低下頭，一陣劇烈地咳嗽：「我輸了，你太聰明了。」

　　秋璿盈盈一笑：「不客氣。」

　　卡俄斯內部，愛麗絲旋著裙子，歡喜地笑著：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被稱讚了呢！愛麗絲被稱讚了呢！」

　　K一臉陰沉：「愛麗絲，閉嘴！」

　　愛麗絲立即乖巧地止住了歌唱。她湊到了K面前，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盯著他，天真地問道：「主人，您真的是個笨蛋嗎？」

　　K氣結良久，終於抱著頭，趴在了操控臺上。

　　天狐拼了命都沒有擊敗的K，卻倒在了自己的Ghost的毒舌下……

　　死亡，緩緩降臨。起初是無邊的悲痛，隨即是濃重的黑暗，最後卻只剩下平靜。

　　蘇妲躺在地上，入骨的妖媚，萬種風情，都從她身上褪去。這一刻，她不過是個平凡的女子，在垂死的時刻，依舊癡癡凝望著愛人的影子，不忍瞑目。

　　半空中，托起華倫的光輪失去了靈力的支撐，緩緩降落下來。光環如冰雪般碎了一地，華倫死去的軀體躺在冰雪大地上，仿佛一隻破碎的人偶。

　　蘇妲的目光，再也沒有一刻離開華倫。她要多看他一眼，再一眼，因為，從此而後，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天堂嗎？

　　他與她能否在天堂中相見？

　　他是那麼溫柔，那麼善良。一切罪行都是這個世界強加給他的，無損于他的潔淨。

　　他一定能在天國裡幸福地安眠吧。

　　蘇妲看著他，眸中浮起如水的溫柔。冰雪映照出他冰冷的臉，哪怕是在這一刻，他那已永遠凝結的笑意仍是那麼的寧靜。一如初見他的時候。

　　而自己呢？擁有妖的身軀的自己，能否到天國中去陪伴他嗎？

　　蘇妲癡癡地看著華倫。

　　這一刻，一種奇異的感情忽然從她心底滋生，迅速占滿了她的身軀。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一抹溫熱，忽然從她的眼睛裡湧了出來。

　　那是，一滴淚水。

　　蘇妲怔住了。

　　妖，是從來都不會流淚的。她們無倫怎麼學習、模仿，她們可以擁有人類一切情感、力量、外貌、權柄，卻不會流淚。

　　那是專屬於人類的，微妙的感情。

　　可如今，在身軀湮滅的前夕，望著這個她曾深深癡愛，為之奮戰而死的男子，她的眼睛中卻流出了淚。

　　她，不再是妖了嗎？

　　蘇妲嘴角露出一絲迷蒙的微笑，她仿佛看到華倫從遠處向她走了過來，他孱弱的身軀就像是夜空中明滅的螢火，晃動著，燃燒著微淡的幸福。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祈求道：

　　「可以……可以將我們葬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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