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步非煙 > 墮天使之心 | 上頁 下頁 |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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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蘭克林回到放映機前,將新取出的膠捲塞了進去。 這是秋璿沒有看到影像。 七年前,綠傘公司財大氣粗,設備上從來不惜工本,要高同行一頭。為了萬無一失的捕捉野獸行跡,他們在自動拍攝的主鏡頭對面,還設立了一枚備用鏡頭。 這枚備用鏡頭,捕捉下了第二段恐怖的影像。 螢幕緩緩亮起,依舊是那片白雪覆蓋的山區。角度與上一卷膠片正好成直角分佈。 紅發女子心滿意足地穿好衣裙,上車,發動,準備離開。 從這個角度,能清晰看到山崖下的景象。男子陳屍處,一團陰影正緩緩升起。 隨即,螢幕上出現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竟緩緩坐了起來。 死去的軀幹上,已看不出形狀的頭顱正在一點點扭曲、蠕動。似乎是魔鬼的惡作劇,要將其強行恢復成原來的樣子。新生的血肉與碎裂的骨骼一起,發出輕微的嘶響,仿佛一隻癟掉的氣球,正隨著血液的回湧,緩緩彈起。 嘶嘶的輕響回蕩在在寂靜的山巒中,聽上去如刻骨磨牙,令人不寒而慄。 車上,那女子正得意地對鏡補妝,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這駭人的變化。 就在她收起鏡子,準備駕車離去的一瞬,那團血肉模糊的人形怪物撲了上來,狠狠咬在她的脖子上! 女子本能地呼救,然而,重生後的怪物力大無窮,只瞬間就將她的咽喉咬得粉碎。那女子停止了掙扎,雙手軟軟地垂了下去。怪物似乎還不肯甘休,撲在她身上,大口啜飲著喉頭湧出的鮮血,口中不時發出野獸般的吼叫。 直到鮮血飲盡,它才狠狠地將女子的屍體拋開,緩緩站起。 嘶嘶的輕響更加清晰。似乎得到了鮮血的滋潤,它生長得更快。只片刻功夫,便已恢復了人形。 他眼中的狂態漸漸平復,蹲下身,從那女子的胸衣裡將那片血塊取出,小心翼翼地擦拭著。 雪光返照下,污穢的血塊中有一縷金屬的光澤閃過。 而後,出人意料的一幕發生了。 他回過手,將「血塊」塞向自己的後腦。 重生後的顱骨還未完全凝結,略微用力,便破開一條罅隙。他將那片血塊生生嵌了進去。隨著他的動作,大團的鮮血從腦後湧出,卻又瞬間回滲入皮肉。 整個過程中,他眼中只有野獸般的殘忍,卻似乎感受不到一絲痛苦。 而後,他轉過身,縱身向山崖爬去,攀著灌木與山石,瞬間就失去了蹤影。 他的動作異常靈敏,不像人類,而像是猿猴。 佛蘭克林按下後退鍵,將畫面拉回怪物重生的一瞬,定格,拉近鏡頭,映出那男子一個特寫。 此刻,「它」已恢復成人類的樣子。不到三十五歲,養尊處優的臉上殘留著些許縱情聲色的痕跡。只是,這張還稱得上英俊的面孔,此刻已半面浴血,映照著山中幽微的雪光,顯得格外詭異。 光影變化,佛蘭克林蒼老的臉龐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在這一刻,竟依稀能看出與畫面中男子的相似來。 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在甬道內起。 這腳步聲實在太輕,彷如一只貓,擰著爪子走過地面,直到貼近門口,佛蘭克林才發現它的存在。 自從昨天秋璿來訪後,佛蘭克林就一直呆在儲藏室中。那扇需要鑰匙和密碼才能開啟的大門,竟忘了關上。 牆上隱約映出一個纖細的影子。 似乎是一位年輕女子。 「秋璿小姐,你還沒有回去?」佛蘭克林試探著問了一句。 對方沒有回答。 突如其來的,一陣莫名的恐懼從心底升起,瞬間蔓延全身。他慌忙脫下手套,去找扶手上的按鍵。 卻已經晚了。 他駭然發現,自己的手已經完全僵硬,一寸也抬不起來。 不僅僅是手,整個身體,都仿佛瞬間石化,動彈不得。 空氣中飄蕩著一種淡淡的檀香。 「不記得我了麼?」聲音清脆悅耳,如出谷黃鶯。但在佛蘭克林聽來,卻不啻於地獄的催魂曲。 他張了張嘴,卻已發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人影走近。 來人伸出手,將他的大衣的扣子解開。她的動作是那麼溫柔,仿佛在照顧久病的情人。 那件厚厚的大衣內,罩著的竟不是血肉之軀。而是齒輪、線路、和密密麻麻的電子儀器構成的義肢。 他整個人似乎被從中斬斷。自胸口以下的部分已蕩然無存。 黑暗中,那嬌媚的聲音「呀」了一聲,似乎為這個奇跡嘖嘖稱讚:「這樣都能活下去,『它』的力量還真是神奇呢。」 「它」字說得鄭重而神秘,顯然就是那曾經植入佛蘭克林身體的神秘之物。 佛蘭克林的心沉到了極點,暗中試著掙扎,卻依舊無法動彈。 那聲音嬌嗔道:「上一次,我取走『它』之後,順手將你斬成兩段,卻沒想到,『它』殘存的力量還能讓你活了這麼久。這次,我乾脆將你帶圖書館一起燒成灰燼好了,省得看你痛苦。」她嘆息著,仿佛在和親切的好友閒談。 隨著啪的一聲輕響,她緩緩上前,將放映機中的膠片取出。光線瞬間黯淡,整個房間被絕望的黑色籠罩。 「再見了。」她走過他身旁,溫柔地躬下身,親吻他冰冷的臉,而後轉身離去。 黑暗中,她手中燃起了一道火光,劃出美妙的弧度,向佛蘭克林落下。 只照出佛蘭克林死灰色的臉龐。 這一刻,大洋彼岸,秋璿剛剛走下飛機舷梯。 她面前,一幅巨大的橫幅展開:「四海之內,皆兄弟也。「 總算又回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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