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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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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對宋政策而言,金朝意見也非統一,大略分為主戰派與主和派。左副元帥完顏粘罕和完顏兀術為主戰派,而元帥左監軍完顏撻懶為主和派。金朝有所謂「以和議佐攻戰,以僭逆誘叛黨」的傳統策略,隨著完顏撻懶的權勢日益膨脹,他的主張漸漸得到貫徹,女真貴族醞釀在黃河以南建立傀儡政權。完顏粘罕眼看金太宗已傾向于完顏撻懶的挑選,準備立原宋朝濟南知府劉豫作為傀儡政府的皇帝,便搶先下手,命心腹渤海人高慶裔到大河以南,導演了一出「萬姓」「推戴」劉豫的醜劇兼鬧劇。建炎四年九月,金朝冊封劉豫為「子皇帝」,國號「齊」,定都原宋北京大名府,最後徙開封府,將京東、京西等地劃歸偽齊管轄。 而少林寺所在的嵩山正在開封近側,地屬劉豫之偽齊。楊么看著護在王嵩面前的十八少林僧人,臉上神情越來越沉重,他並不想與少林寺開戰,但當前形勢,實在不由他不戰! 楊么揚聲道:「此地被稱為洞庭魔窟,我們被誣為魔頭,但尚知民族大節,不肯降金狗、事偽齊,何以正道首領少林寺,卻就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他目中精芒四射,炯炯盯在大顛臉上,殺氣大盛。 大顛目中閃過一絲愧意,但瞬即又恢復了古樸的神情,似是恍然無聞。 王嵩笑道:「楊兄此言差矣!」 楊么重重一掌擊在椅子上,大怒道:「誰跟你稱兄道弟!」 王嵩也不以為忤,笑嘻嘻地道:「楊兄又何以在此據湖為王,殺官造反?」 楊么冷冷道:「我乃官逼民反,與你這等賣國求榮,認賊作父之輩天差地遠,豈能相提並論!」 王嵩笑道:「說來說去,都是因為宋廷君昏臣暴,上貪下婪;抗擊外侮,狼狽逃竄,搜刮民財,不遺餘力。民脂民膏,檢尋殆盡,清政良吏,不見一人。而法政務以寬,刑不上大夫,使朝綱廢弛,民不聊生。這樣的朝廷,已是風燭殘年,行將倒斃。楊兄天縱之才,以一旅而橫行江湖,保襄漢百姓不受宋廷荼毒。但兩湖、兩廣、四川、雲南、山西、山東呢?縱無金軍入侵,天下百姓豈安居樂業乎?有楊兄這等高才而不能用,宋廷之惘閉,可知一二。天下為天下之天下,非一家之天下。王德不勝,禮求於野。漢、宋之帝,誰不起于貧賤,商、周之興,孰不因乎征討?楚霸王見嬴政,尚言可取而代,楊將軍據洞庭,何吝不起而興?吾皇踐大位,居至尊,起大名,徙開封,節儉為務,戮力朝政,不過是欲天下人知宋廷之運數已衰,豈為了一己榮辱?是起兵之緣由與楊兄無異,若是南北聯合,夾擊宋廷,楊兄來年火急收刈早稻,於七月先攻取岳州,然後出洞庭湖,順江佔據鄂州、漢陽、蘄州、黃州等地,接應我大軍渡江。兩軍水陸並進,順江東下,去浙中會合,消滅宋廷,雙方建國通和,瓜分天下,裂土封侯,永為天下主,豈不是好?」 他一連串說完,望著楊么,目露興奮之色,熱切盼著楊么作答。楊么哈哈大笑,道:「楊某佔據洞庭,為的是一湖百姓,並不是為什麼裂土封侯。你們說的天花亂墜,但認賊作父,投降金國總是昭然之心,我豈不知?楊某頂天立地,豈與你等同流合污!」 他陡然大聲道:「滾!」 這一喝舌綻春雷,含怒而發,一如鈞天雷裂,在廳中震開。王嵩禁不住面上變色,退後一步。楊么目光凜然,望之有如天神。 王嵩強笑道:「咱們今日來,主要是送禮的,聞聽三日後乃是鐘子義鐘大王的壽辰,在下特地尋來這顆稀世珍寶,想要送給鐘大王。」 楊么冷冷道:「不義之財,人共棄之。我今日不殺你,報你這送禮的一片赤心。你快些走吧!」 王嵩淡淡道:「聞聽鐘大王身子一向不好,在下特尋來的這顆傳功舍利,乃是少林寺方丈心燈大師以畢身修為所凝,聞說可去除百病,返老還童,令人陡獲三十年功力,乃是武林中第一至寶。心燈大師慈悲心懷,為天下蒼生計,不惜化身舍利,以求說服楊兄,放下個人恩怨,共抗宋廷,還百姓安康之境。楊兄何不為天下百姓稍作考慮?」 楊么哈哈大笑,道:「憑你也配說什麼天下百姓?」 王嵩道:「楊兄若是信不過我,可看一看這顆舍利!」 他揮手示意,大顛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捧出一個很小的木盒,那木盒極為簡樸,上面粗略地繪著佛光、靈草、菩提枝以及嘉陵頻伽鳥。但木盒中透出一種清淨醇和,浩浩慈悲之意,宛如高僧靜坐,大德講法,令人不由不拜服。 楊么忍不住面上變色,只因他已確定,這盒中所藏,的確是武林至寶的傳功舍利! 而且很有可能真的是少林方丈畢生功力所凝的舍利! 難道少林寺真的效忠偽齊? 楊么心中有些苦澀,他揮了揮衣袖,道:「傳功舍利又怎樣?快些拿走!」 王嵩臉色終於有些變了,忽聽一人尖聲道:「為什麼要拿走?我要這東西!」 楊么急忙站了起來,道:「太子,您怎麼過來了?」 旁邊洞庭群魔一齊跪倒,大聲呼道:「恭迎太子!」 獨孤劍與降龍等人沒奈何,也跟著一齊跪迎。伍清薇心裡一萬個不願意,偷眼看去,就見一人裹在滿身綾羅綢緞中,一步一搖地走了過來。他身邊簇擁著一大群男男女女,卻仰頭朝天,誰都不看一眼。眾星捧月中,也看不清來人形貌,影影綽綽的似乎是個極胖的人,每走一步,都要停下來喘一口氣。 他毫不客氣地坐在楊么的位子上,那麼寬大的太師椅竟顯得有些擠,將他滿身肥肉一圈圈擠出來,卡在椅子的間隙上。旁邊有人急忙送上潔白的絹巾,他拿起來隨意在臉上抹了幾抹,丟了開。他的臉倒是又白又嫩,比伍清薇的膚色還要好一些。 他歎了口氣,幽幽道:「孤常覺身子一日弱似一日,恐怕天年不永,行將大歸了。」 楊么慌忙道:「太子春秋正盛,何出此言?」 鐘子義冷哼道:「有好東西你都不給我,我還不死麼?」 楊么惶恐道:「太子為洞庭之主,洞庭之人之物無不為太子所有,楊么豈有隱匿的權力?」 鐘子義道:「誰說沒有?這件東西你不就不想給我麼?」他伸手一指,指向的正是王嵩手中的傳功舍利! 楊么臉色變了變,道:「這不過是一顆丹藥,能濟得了什麼事?太子若想要,楊么多尋幾顆給太子。」 那傳功舍利乃是禪功修行過五十年之人恍悟大道之後,以畢生之精血、修為所凝結成的內丹,可以說千載難逢。楊么如此說,只不過想先穩住鐘子義,日後徐圖彌補。 他這心思,王嵩豈能不知?當即揚聲道:「太子且莫聽他言!天下再無第二顆傳功舍利,只要太子服下此舍利,便立即獲得三十年的精純內力,一躍而為當世一流高手,此後寒暑不侵,百病不犯,遐齡可期,天年永嘉!」 鐘子義大喜,雙手忍不住扶住椅背,身子前傾,幾乎站了起來,顫聲道:「你是說……孤也可以像他們那樣,武功高強?孤再也不用吃藥,喜歡去哪裡,就去哪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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