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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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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劍一面思索,一面道:「天下武功不外乎攻守二字,攻雖能破敵致勝,但若是守都守不住,那攻再強又有何用?所以守為攻先,攻不如守。所謂以攻為守,只不過是壓住對手,讓對方無法進攻而已。但狂風不終朝,暴雨不終夕,對手一旦守住了,遲早會露出破綻,被對手一招得手。是以高手講究後發制人,這個後發,就是先守住,待對手攻時露出破綻,再行擊破。像宸隨雲淡然不動,不動而身上毫無破綻,便是在等著清溪孤鴻兩人出招時的破綻。他武功太強,於瞬息之機就可致勝,所以不必搶先出手。」 飛紅笑皺眉道:「這個誰又不懂,要你來絮叨教訓?揀要緊的說!」 獨孤劍道:「一個人在施展自己的絕招時,注意力便不免過於集中,所思所想無非是如何讓這一招更快更強;而若施展的是別人的招數,心中不免要謹慎些,加倍注意不讓自己出錯。而若此時有另一人施展自己的絕招,他自然知道這一招有何弱點強處,下意識地就會配合著此人,將招數中的弱點彌補上,強處增長。所以,交換施展絕招,反而更助於將各自的弱點掩住,使兩招都趨於完美。」 飛紅笑沉思道:「你所說的也不無道理,不如我教你耀雪寒輝掌,你傳我太乙三清劍,我們出去鬥宸隨雲吧!」 獨孤劍大驚道:「他們多年交好,互相傳授絕學,只怕修習了沒有十年,也有八載,雖說不是自己本修的武功,但威力施展出來,只怕也已得十之八九,哪裡是我們這樣的野狐禪所能比?」 飛紅笑道:「你並不是野狐禪,只不過你不知道而已。」 獨孤劍一呆,道:「什麼?」 飛紅笑嘻嘻一笑,不再多說。獨孤劍有心問她,飛紅笑俏臉一板,不再跟他說話。獨孤劍滿心疑惑,卻也無法再問。 突然,就聽一個清麗的聲音嬌喝道:「慢著,這場仗由我來打!」 獨孤劍一驚,就見宛如一朵飛花落下,竟是伍清薇飄到了宸隨雲與清溪、孤鴻兩人中間! 獨孤劍駭然,急忙沖了出來,惶然叫道:「你……你跑過來做什麼?」 他唯恐伍清薇有失,閃電般竄出,搶到她身邊。忽然胳膊上一陣劇痛,卻是伍清薇狠狠擰了他一下,冷笑道:「就許你偷偷跟別人出來,不許我出來麼?」 她再也不理獨孤劍,狠狠瞪著宸隨雲道:「你不要太霸道,本姑娘偏偏看你不順眼,趕緊過來讓我揍你一頓。」 獨孤劍大驚失色,她豈敢如此跟宸隨雲說話? 宸隨雲臉色仍舊淡淡的,絲毫不以為忤:「是你。」 伍清薇道:「不要假裝很熟的樣子,套近乎也是沒用的!」 宸隨雲抬起眸子,凝視著她:「你不記得我了麼?」 伍清薇看著他,宸隨雲的眸子仿佛有種致命的吸引力,深深將她的視線鎖住,她竟一時擺脫不開這兩點寒微的光芒。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迷惘,抱住頭道:「我不記得!不記得!」 她面上顯出痛苦之容,仿佛一段極其重要的記憶被鎖住了。 宸隨雲輕歎道:「大覺上人太過多事!」他的眸子輕輕移開,伍清薇顫慄的肩頭上的壓力似忽然消退,那段記憶也就變得不那麼重要起來,她的心頭卻升起一陣空虛感,似乎這段回憶雖然痛苦,卻極為珍貴,而一旦它變得不重要起來,她的人生也就輕飄飄的宛如羽毛了。 但她的心性活潑,立即將這些她不能理解的事拋到腦後,緊緊盯住宸隨雲,道:「來吧,我替他們打一架!」 宸隨雲笑了,他一笑起來,溫煦的光芒立刻在他的臉上散開,使他看起來宛如明月般動人:「你?」 伍清薇驕傲地挺起胸來,道:「峨嵋派弟子伍清薇,難道不值得你出手麼?」 宸隨雲道:「峨嵋有兩招,一名高山,一名流水,你可知道?」 伍清薇不屑道:「怎會不知道?這兩招乃是取鐘子期遇俞伯牙之故事,取高山流水,知音唱和之意,高山之招,使人如高山,高不可攀,險不可越,防守穩固,堅不可破;流水之招,禦氣飄身,使身輕如燕,配合峨嵋輕功,一躍十丈,迅若流水。此二招不過是峨嵋派的粗淺功夫,我豈能不知?」 宸隨雲道:「很好,那我便以高山、流水二招,來接清溪孤鴻二位的萬古山河一羽毛。」 此言一出,當真是石破天驚,伍清薇、獨孤劍、清溪老人、任孤鴻一齊動容,伍清薇道:「高山流水並非克敵制勝的招數,你……」 宸隨雲淡淡道:「天下招數,求其異則存同,求其同則存異,精妙冠絕天下的萬古山河一羽毛是無上的絕招,普普通通的高山流水,也一樣是不破的招數。」 伍清薇撇嘴搖頭道:「謬論!謬論!」她口沒遮攔,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宸隨雲也不以為忤,只因他全部的精神,都放到了清溪孤鴻的身上。 清溪老人終於收起了他散漫的笑容,沉聲道:「閣下高論極有見解,我們兄弟若是還能再活二十年,仔細想想閣下此話,也許能夠創出比萬古山河一羽毛更高的武功來。但現在……」 他不再說話,因為他的人已經化成了一柄劍,一柄出鞘的,彩光四射的劍。已沒有人能擋住的劍! 任孤鴻身上忽然泛起了一陣粼粼的波光,似乎他的人也化成了一片水,一片汪洋。眨眼之間,水霧為他內息摧動,漫天升騰,都籠罩在他掌力禦控之下。點點飛花不斷掠過清溪老人的長劍,鑲嵌在這片霧氣上,霧氣與花便化為一個整體,而鳥鳴之聲在這深沉的霧氣中,顯得那麼悅耳,那麼清晰。 所有人的臉色都鄭重起來,因為他們知道,曠絕天下的萬古山河一羽毛,就要出手了! 獨孤劍忽然就覺嗓子乾澀沙啞,這一劍還未出,劍氣已然布散而出,刺傷了他的肌膚。 宸隨雲緩緩抬手,一道真氣從他手心鼓湧而出,立即散放成萬瓣蓮花,再度卷湧而來。這正是峨嵋派的高山決,但宸隨雲並未讓這些蓮瓣包裹住自己的身體,而是層層綻放隕落,收束在手中的紙扇上。他的右手立即端凝不動,宛如高山,但左手卻迅捷無倫地變幻著,流水般的真氣不停地從他的指尖湧出,一絲絲地纏繞在紙扇上,他身上的殺氣忽然消退,因為所有的殺氣,都集中在了這柄摺扇上。 月色昏黃中,茶庵寺裡突然暗了一暗,繁花,鳥鳴,霧氣,水聲,紙扇,殺氣,在這一瞬間仿佛都消失了,所有的光芒都被剝離了這個世界,經過千世百年的淬煉,再度轟然出現在這個小小的角落裡! 所有的顏色都集中在一點上,化作一滴無比璀璨的豔色,隨著任孤鴻與清溪老人用生命凝結的一劍,刺破蒼穹,倏然就射到了宸隨雲的面前。宸隨雲手一抖,他的摺扇忽然張開,高山決之凝厚,流水決之清靈,兩股截然不同的真氣緊緊湧合在一起,瞬間就將這點濃豔包圍住。但這點豔色卻不是任何力量所能包圍的,一觸之後,立即爆發出一聲厲嘯,豔色更轉濃烈! 一鼓息之間,豔色倏忽漲大,帶著蓬勃的光芒,忽然沖濺而出!如果說前面的劍招是片羽飛越,那此時這片羽已化作萬里山河,猛壓而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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