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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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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紅笑道:「因為我想你幫我救個人,但此事太過兇險,與尋死無異。但我又沒有別的人好求,只好向你開口了。你若是覺得咱們交淺言深,那我就自己送死好了。」 她笑晏晏地看著獨孤劍,雖然說得如此輕鬆,但似篤定了獨孤劍一定會隨她前去,言語之間渾沒放在心上。 獨孤劍躊躇了一下,雖然初見飛紅笑的時候她想殺他,但隨即救過他兩次,此次求他,料想必定是無奈之舉,他以俠義為范,連龍八都不願負,又豈肯眼睜睜看著救命恩人前去送死?凝思片刻,心下便有了決斷:「會不會離得很遠,要去很久呢?」 飛紅笑笑道:「知道你升了武經郎,已經是做官的人了,不會耽擱你太多時間的。就在郢城外茶庵寺內。若是順利,今晚就可返回;若不順利……只怕我們一輩子都要留在那裡了!」 她臉上露出一絲憂慮,冷豔的眼神中也摻雜了一絲茫然。獨孤劍還是首次見到她如此擔心,可見對手必定非同凡響,也隨之鄭重起來。他本寂居大山,武功只與紅兒切磋,再也沒實戰過。此次下山雖然迭遭挫折,但卻讓他對以前所學的武功有了新的認識,這些天在軍旅中無事,便靜思自己武功中的有餘與不足,自謂大有長進。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有些想印證一下的意思。但他生性沉靜持重,凝思片刻,道:「要不要叫上龍八他們?既然對手如此可怕,人多總好一些。八少爺的大風雲掌修為極高,有了他,救人的成算就更高了。」 飛紅笑忙道:「千萬不要叫他!他去了就更回不來了!」 獨孤劍有些疑惑,為何龍八去了就更回不來了?他正沉吟著,咀嚼飛紅笑這句話的意思,就見飛紅笑跺了跺腳,嬌嗔道:「你若是怕了,就不要跟來好了!」說著飛身向外縱去。獨孤劍見他生氣,不敢多說,急忙跟了上去。 茶庵寺很小,小到幾乎就不能叫做寺,幾片瓦堆在一起,就比它要大。這麼小的寺院,居然也有個小小的院子,幾所房子擁擠地堆在院子周圍,在月下顯得柔靜而恬和。寺內並沒有燈光,靜靜地一點聲息都沒有,仿佛無人居住。但他們行到寺邊七百步遠處,飛紅笑就不敢前進了,盯著靜默的寺院,悄悄道:「你看出什麼來了麼?」 相隔實在太遠,月光柔和,獨孤劍運盡了目力,仍只能看到一團黑影,苦笑搖頭,道:「什麼都看不出來。」 飛紅笑道:「茶庵寺裡有四座房子。」 獨孤劍點頭道:「這我倒看出來了。」 飛紅笑道:「茶庵寺的主持極為風雅,這三座房子都是以茶事為名,東方的叫清泉,南方的叫石火,西方的叫雲末,北方的叫雪芽。你雖看不到什麼,但我若告訴你這四所房子中住的人物,你必定會大吃一驚,因為他們都名動天下,都是名副其實的一方霸主。現在你可看出些什麼來了?」 獨孤劍不禁動容,他加倍地細心地觀察著茶庵寺,突道:「似乎有些奇怪之處,我在寺中聽到了鳥鳴,好像還不少!」 飛紅笑露出了贊許的笑容,道:「這寺院如此寧靜,而且又是夜晚,為何卻有這麼多鳥鳴?而且有些鳥顯然絕非此地所有!」 獨孤劍細細辨識著那些鳥鳴聲,果然有長有短,有的如鳴琴清脆,有的如流水婉轉,有的如金玉相振,有的卻如老人輕咳。他心中忽然一動,想起師父當日評點天下英雄,曾提及一個人,據說是以鳥為劍,孤絕天下。 他不禁脫口道:「難道是孤鴻一劍?傳說他劍法之高,連天外飛鴻都能斬下來!只是他生性孤僻,不喜與人交遊,以鳥練劍,到後來索性以鳥為伴,養了十八隻各色各樣的珍禽異翎,創出了飛鴻十八斬,冠絕天下。連鳳頭鷲、金翎彩雀、百心鸞、八趾神鷹都為他降服,受其驅使。他曾與平生唯一的好友清溪老人打賭,說他這十八隻鳥比少林寺十八羅漢還要厲害,於是獨上少林,果然憑著十八隻鳥與手中一柄劍破了名震天下的十八羅漢陣,從此他那十八隻鳥就以十八羅漢而名,被少林寺視為奇恥大辱。難道……難道竟然就是他?」 飛紅笑目中顯出一絲訝然,道:「不錯,正是他!想不到你初入江湖,竟然知道這麼多武林秘辛,我倒是小看你了。」 獨孤劍道:「都是師父說給我聽的。」 飛紅笑道:「那你不妨再看看,還有什麼高手?」 獨孤劍初試牛刀,信心登時增了許多。他仔細察看著,除了悠悠鳥鳴,回蕩在月光中之外,那茶庵寺確實沒有什麼奇特之處了。要是勉強說的話,也許就是那條繞著寺邊的小溪,引出了一條,從南邊石火精舍中流過。獨孤劍若有所得,道:「難道……難道清溪老人也來了麼?」 飛紅笑道:「何所見而言此?」 獨孤劍皺著眉頭道:「孤鴻一劍與清溪老人能結成知交,不僅因為他們都是武功絕頂的世外高人,兩人都生性孤僻,各有奇特的嗜好,也是惺惺相惜的原因。這清溪老人據說專喜水居,最喜歡的一句詩就是屈大夫的『築室兮水中,葺之兮荷蓋。』他的武功,也多由水而來,洪崖十三拍,據說可以擊水為劍,百步殺人,同任孤鴻的飛鴻十八斬名擅一時,不相上下。若是石火精舍中住的是他,只怕就大大不妙了。」 飛紅笑顯然沒料到他居然知道這麼多武林掌故,聽他如此說,問道:「為何他若在這裡就不妙了呢?」 獨孤劍道:「當日我師父跟我談論天下英雄,說他的驚天一劍破任孤鴻的飛鴻十八斬不成問題,破清溪老人的洪崖十三拍也不在話下,但任孤鴻跟清溪老人這兩個孤僻乖戾之人竟偏偏就能特別投緣,兩人精研多年,竟將飛鴻十八斬與洪崖十三拍糅合在一起,創出了一招前無古人的功夫來。分開施展,仍舊是飛鴻斬與洪崖拍,但一旦兩人同使,便立即成為一套天下無敵的武功,就算我師父稱絕江湖的驚天一劍,也未必能攖其鋒芒,只好得退避三舍。」 飛紅笑撇了撇嘴,道:「我看你師父是在胡吹大氣,明著在讚揚任孤鴻與清溪老人,其實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獨孤劍搖搖頭,道:「我師父說的話都是很有道理的,你不要小看了。他說正是因為這兩人性情乖戾,所以能特別深入武學之中,將兩種旁門功夫合在一起,反而成了再正不過的大道,不可小覷。而且任孤鴻所豢之鳥善天視,清溪老人所居之水能地聽,要從這兩人看守之下將人救走,實在太過艱難,簡直就非你我之力所能夠,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吧。」 飛紅笑道:「誰說我們要從他們手中救人?」 獨孤劍訝道:「難道不是麼?」 飛紅笑歎了口氣,道:「難道你現在還沒看出來,任孤鴻與清溪老人都是被人囚禁於此的麼?」 獨孤劍一驚:「此事絕不可能!這兩人聯手幾乎天下無敵了,怎麼可能被別人囚住?」 飛紅笑仿佛為他的蠢笨感到無可奈何:「任、清二人都喜歡山居索然,最惡人煙繁華之處,你師父既然向你詳細講解二人武功習性,想必不會不提到這一點。以此二人之脾氣,豈肯在鬧市邊居住?茶庵寺這點幽靜,萬萬入不了二人法眼。那只能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們不得不住在這裡!」 獨孤劍思量著飛紅笑的話,臉上慢慢變色:「什麼人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同時囚禁住此二人?」 飛紅笑歎道:「這也就是我請你來的原因,我要救的人,也被他囚在此處。」她纖手指處,正是北面的精舍,雪芽。 獨孤劍不答,凝思道:「想必你早就來過此地多處,你可見過囚他們之人麼?」 飛紅笑搖搖頭,道:「雖然見過背影,但卻從未見過面目,因為我一見到他,就本能地不敢靠太近,似乎心裡知道,一靠近了,必定會被他發現!」 她仿佛心中仍有餘悸,提起此人,忍不住面上變色。獨孤劍點了點頭,眉頭皺得更緊:「那你知不知道他在哪個房間裡?是不是西邊的雲末精舍?」 飛紅笑道:「西邊住的是一拳斷天南宮放夫婦,不是他。」 獨孤劍失聲道:「南宮放!難道是崆峒派最後一個弟子的南宮放?」 飛紅笑道:「不錯,他的妻子荀如意,乃是殺人不眨眼的妖女,南宮放號稱是崆峒派最後一個弟子,只因他疑心妻子與派中之人勾搭成奸,所以出手將自己師父師叔師兄師弟殺了個乾乾淨淨。此人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四處宣揚自己為崆峒派最後弟子,當真可惡之極。」 飛紅笑頓了頓,又道:「我只知道哪間屋裡若是亮起了紅燈,這囚籠的主人,就會出現在其中。這四間屋裡的客人已經被困了十天,無一人逃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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