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步非煙 > 九闕夢華·解憂刀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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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金衣銀劍 閻王神醫道:「若無武功的證據留下,那惟一的解釋就是若華並沒有死,兇手為了掩蓋這一事實,才將她的『屍首』盜走的!」他沉吟道:「你想想看,九華山莊才經大變,防範肯定極為嚴密,此人幹冒如此大險,也要將『屍首』盜走,想必這屍首中藏著絕對不能讓別人看到的秘密。如果這秘密並不關乎他的身份,那就只能說若華當時是假死!」 辛鐵石搖了搖頭,道:「不可能的,當時我看的很清楚,那柄長劍從若華的前胸直刺到後背,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閻王神醫淡淡道:「江湖中人只知道練功打殺,於生死之事知道些什麼?要讓你這種人認為一個人已死透了,我至少可以想出十二種法子。」他的語氣輕蔑之極,但辛鐵石心中的希望卻漸漸升起。 不錯,號稱第一神醫的閻王神醫當然有這樣的能耐,那麼……難道若華真的有可能沒死麼? 閻王神醫悠然道:「若我是兇手,我必然也不願意讓這個女子死。她活著說不定還能救我一命呢。」 他說的非常有道理——若是兇手的本意是圖謀九華老人與辛鐵石,那麼活著的若華才有用。 這麼一說,辛鐵石心中的希望更大,他的臉上也難得地露出了一絲光華。刺傷師父、誣陷下毒,這種種之事他都可以抗起來,惟有殺死若華讓他耿耿於懷,幾乎心死。此時聞說若華竟有不死的可能,當真心胸為之一暢。 更何況說這話的乃是江湖中醫術第一的閻王神醫,這就更讓辛鐵石增加了一分信心。他臉上露出了笑容,一躍而起,大吼道:「好!我一定要將這兇手捉住,救若華出來!」他這一劇烈跳動,登時牽動身上重到無以復加的傷勢,疼得撕心裂肺,重新摔倒在地上。 閻王神醫展顏道:「不錯,只要找到若華,你所有的冤屈都可以清洗。不過不要急,現在最重要的是將你的傷勢治好。只要有三兩日的將息,我可以保證你的身體基本復原,武功能恢復到八成。」 此話剛落,就聽有人接口笑道:「那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了。」 兩人一驚抬頭,就見泱茫月色下,一人踏著月色而來。 空碧的湖水就宛如一塊巨大的琉璃,此人就踏在琉璃之上,滿天的月色盡情地傾灑在他的身側。 他的身上是一襲金衣。清幽的月色映照在金衣上,立時變得輝煌無匹,照射出那人眸子中如焚的熾烈光芒來。 尤其讓人不能不注意的,是他肩頭上扛著的一柄巨劍,這柄劍仿佛是由純銀打造的一般,散發出強烈的光芒來,幾乎連月色都掩蓋住了。 這劍好大,闊約一尺,長幾八尺,簡直不似是劍,而是一扇巨大的門板。 辛鐵石臉色變了,他嘎聲道:「金衣銀劍?」 那人優雅地彎了彎腰,道:「請叫我金衣侯。」一聽到這個名字,就連閻王神醫的臉色也有些改變。 若說江湖中最古老的職業,必定會提到殺手;若說江湖中最賺錢的職業,也必定會提到殺手;若說江湖中最神秘的職業,也必定會提到殺手;若說江湖中最危險的職業,那簡直一定要提到殺手。 要做殺手,必定是高手,而且是對危險極度敏感的高手,所以優秀的殺手必定是武學天才,他不但武功高強,而且要熟知天文地理、奇門算術、人心機巧,懂得利用各種條件為自己製造機會。這並不是一門揮劍就可以的職業,無論挑戰還是競爭都極為殘酷而激烈,只有最謹慎的人才能存活下去。所以做殺手的人一定要堅忍,懂得犧牲,低調而神秘,永遠隱藏住自己。 但有一個殺手卻不同,他非常高調,甚至在殺江南大俠葉空天時,他竟然親自將殺手帖送到了葉空天的手上,當著為葉空天祝壽的滿堂賓客,歷數他三十一條罪狀,將他問得啞口無言後再將他殺死。 這就是金衣銀劍,獨一無二的殺手。 只是他更喜歡別人叫他金衣侯,因為他年紀不大,卻已富比王侯。 即使在武林中,敵國的財富也是很令人豔羨的東西,他很願意讓別人羡慕他。所以,他從不介意在人前張揚自己的奢華。 這本來是一件很庸俗的事,但恰恰他做來,卻顯得十分自然。 能將炫耀做成一種優雅,一種個性,一種精緻的生活態度,也是相當難得之事。 單靠這些,並不能讓他竄起成為風頭隱隱更在柳月刀、解憂刀之上的少年高手,他最奇特之處,在於他做殺手所收的酬勞,並不是金錢,而是這個死者的罪孽。只有十惡不赦的壞人,才能請動他手中的這柄大劍。 他殺關東大豪呼瑪爾時,竟不惜賣身為奴,在呼瑪爾家做了整整一年的苦工,直到確認呼瑪爾的確壞事做盡,才在呼瑪爾大宴賓客之時,將他從肩到腳劈成了兩半。 所以,金衣銀劍最可怕的並不是他掌中的大劍,而是當他找上你的時候,就已確定你是個壞人。當他殺到第十八個人時,已沒有人敢懷疑這一點了。 所以,金衣銀劍是最可怕的殺手,因為他殺的並不只是你的人,還有你的名聲。而江湖中人看重名聲,更遠遠在生死之上。 現在這個傳奇一般的金衣銀劍,就踏著月亮波紋而來,輕輕地站在了辛鐵石的面前。 他微微笑著,等著辛鐵石說話。 辛鐵石卻笑不出來。就算笨蛋也能猜出來,金衣銀劍是來做什麼的。 難道在江湖人眼中,他已經如此十惡不赦了麼? 辛鐵石默然著,近距離看來,金衣銀劍肩頭上扛著的巨劍尤為明亮,直射進他眼睛的深處。他有種想舉手遮住的衝動。 就聽金衣銀劍笑道:「我本來還想跟你交個朋友的。」 湖面上的風吹起他身上的金衣,將光芒敲得滿地都是:「聽說九華老人的弟子辛鐵石乃是第一豪爽之人,就算街頭上的乞丐、大獄裡的囚犯都能跟他交朋友,而且肝膽相照,從來不做對不起朋友之事,也從來不讓朋友失望。很可惜,我一直要殺人,沒空找你。」 辛鐵石苦笑了笑,道:「你最好還是不要跟我做朋友,我最近正走黴運。」 金衣銀劍道:「所以我就更後悔了,如果我早一步認識你,我現在就可以嘗嘗為朋友而戰的滋味了……你知道,殺手最怕的不是危險,不是辛苦,而是寂寞。」他的眸子中有寂寞,所以辛鐵石點了點頭,道:「我懂,尤其是看著血從劍下冒出的時候,那就是寂寞的聲音。」 金衣銀劍默然,在這清冷的月下,想著血從那些頭顱中噴出的微微嘯音,他心中的落寞更重。 金衣、銀劍的光芒下,他的人更顯得黯淡:「所以我現在一點都不想殺你。因為我不想讓我的寂寞更深。所以你一定要證明給我看,你並不是個壞人。」 「但謝大俠給我的時間並不多,所以你一定要抓緊時間。為了讓你感受一下壓力,我特意帶了這柄銀衣劍來。金衣侯、銀衣劍,這才是我本來的名字啊。」說著,他慢慢抬手,將那柄長大到有些滑稽的銀衣劍握在了手中,遙遙指向了辛鐵石。彭湃的劍光隨著這簡單的動作,宛如秋潮怒卷,向辛鐵石湧了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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