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步非煙 > 九闕夢華·解憂刀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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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鞘,刀出。卻不是刀之芒,而是月在柳眉中綻開一隻眼睛。於是萬條扶疏,化作碧煙青潯,托著這抹淺眸,劃空而出。 空為清,月為冷。 此刀無跡可循,空無一物,所以絕無從招架。 此刀一出,荀無咎本身亦變得空清,靈虛,仿佛也變成了那無限遙遠而寂寥夜空,仿如無物。 刀光尚未及體,他身後的畫案,立即碎裂。 但無論多淩厲的刀光,卻斬不碎江玉樓臉的笑。 狐裘不動如雪,那杯深蘊在琥珀盞中的血,也絲毫絕無一滴滴下。 刀如月,人如雪。 月驚雪落,但江玉樓渾然已出天地之外。 他忽然抬手。 卻不是掣出那柄天下聞名的解憂刀,而是將琥珀盞中的杯血抬起,飲向唇間。 他的眸子細長,淡眉輕掃,竟似如松月花間,飲一杯美酒。 ——他竟視柳月刀如無物。 除了那眉梢間隱蘊的一抹促狹的微笑。 荀無咎並不覺得生氣。 他閉上眼睛。 每當他要破掉秋林晨間第一抹靜寂的時候,他總是閉上眼睛。正如他看到名花凋殘,美人遲暮。 憑藉刀尖上透過來的風,他已經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這一刀已將江玉樓的生機全都封鎖住,名花美人,英雄寶劍,即將沉埋。 所以他閉上眼睛。 刀風陡冷! 刀風已近鬢邊! 忽然,江玉樓背後探出一柄劍。 這柄劍就掠著江玉樓的脖頸刺出,如果劍鋒有絲毫偏差,或者持劍之人有絲毫不測之心,那麼就可將江玉樓立斃劍下。 但江玉樓紋絲不動,似乎知道就算天地崩裂,這柄劍也絕不會斬到他身上。 劍去勢並不快,卻恰恰點在荀無咎的刀尖上。 柳消月落,荀無咎的眸子忽然睜開。 冷氣四溢,荀無咎殺意陡盛! 但當他看到這柄劍的時候,他眸中的冷意忽然全都消除。 柳月刀消失,荀無咎退後一步,無論身上眼中,都已沒半點殺意。 江玉樓大笑起身:「你若是再晚來片刻,我只怕就會被小荀宰掉了!」 荀無咎比他稍大,兩人又是死敵,但他就是要叫荀無咎小荀,沒有別的意思,他只是想,若是殺不了他,那就氣死他好了。 這柄劍輕輕顫動,就宛如一笑,跟著一振,劍光揮灑而出,貼著荀無咎的脖頸刺出。 奇怪的是,荀無咎也絲毫不動,竟似就算被劍之主人殺掉,也心甘情願一般。 嚓的一聲輕響,劍尖穿透一物,慢慢收了回來。 這是一隻鞋子,江玉樓伸出兩根手指取了回來,穿在了腳上。 他的腳上只有襪子。 荀無咎的臉色變了。 他竟然完全沒有看出江玉樓是如何踢出這只鞋子的! 他自然深知江玉樓的功力,就算自己這一刀能殺得了江玉樓,只怕也會被這只鞋子擊成重傷! 從無人見過江玉樓的刀。 他的刀可以是一盞美酒,也可以是一隻鞋子。甚至是剛從名妓鬢邊上拈下的一瓣牡丹。 荀無咎一聲悠然長歎。 一年了,一年來他苦練刀法,卻不想仍然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他忽然有些意興闌珊,甚至想就此轉身,回到荀府,繼續在月下花中練刀。 如果不是他在此時見到了劍的主人。 劍歸鞘,江玉樓的身後走出一個人,他一面走,一面歎氣,但他的臉上,卻掛滿了笑容。 那是一張樸實的臉,同荀無咎、江玉樓站在一起,更顯得這張臉平平無奇。但他臉上那溫和的笑容,卻讓人不由自主地信任他。因為,有著這樣笑容的人,絕不會害任何人,絕不會做任何壞心腸的事。 那人歎道:「我其實早就來了,我本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要受這一刀。哪知你只是想臭死小荀。」 江玉樓的琥珀盞剛好舉到唇邊,淺淺一酌,悠然道:「那不是臭鞋,那是刀、飛刀、解憂刀!我向來只跟人家解釋一次,你這只臭石頭卻總是記不住。何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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