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步非煙 > 海之妖 | 上頁 下頁 |
四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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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相思嗔目結舌之時,敖廣已重重的撲到她身後的鐵船欄上。鐵欄轟然巨響,敖廣頭上仿佛被猛擊了一下,一聲慘叫,身子劇烈抽了幾抽,就軟軟的倒了下去。 他直挺著倒在相思腳下,面目說不出的扭曲猙獰,胸口卻已沒有了起伏。似乎他終於沒有逃脫惡魔的追趕,眾目睽睽之下,腦後已受致命的一擊。 而他身後空空蕩蕩,只有海風淩亂的吹拂著。 清寒的月光將甲板上的一切拖出長長的陰影,似乎是惡魔悄然退去的影子。 甲板上再無聲息,只有相思焦急的輕喚:「楊盟主,楊盟主。」楊逸之倒在地上,似乎受傷不輕。 小晏長袖垂地,注視著楊逸之。紫影微動,已到了兩人跟前。 相思突然起身,用身體擋住他的去路。雖然她害怕得不住顫抖,眼睛中也含滿了淚水,卻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她一字一句的道:「你到底要怎樣?」 小晏冷冷看著她,雙眸中充滿了一種難以言表的憂傷。他伸手將她拉開,輕輕說了一句:「我要做的不是你能明白的。」 他的動作很輕甚至很柔和,相思就覺得一種不可抗拒之力沛然而來,暫態已將她推到了一旁,全身連一絲真氣都未被引動。 她知道自己絕對無法阻止眼前這個人。然而她又不能不阻止。 小晏已經走到楊逸之跟前,俯下身去,伸手試他的呼吸。 相思怒喝道:「住手!」,手心中緊握十二枚水晶月已被冷汗濡濕。 那十二枚水晶月,是她最後的絕技。 她心中明白這一擊最多也不過拖延小晏片刻的時間。或者只能激起他的怒火,讓他作出更可怕的舉動。 她當然也知道楊逸之是卓王孫生死決戰的對手,為了他去激怒這個比魔王更加可怕的皇族是一件極不明智的事。但是她偏偏還是這樣做了。 不是因為勇敢,她現在怕得要死,巴不得跑到小晏找不到的地方才好。只是她堅信知恩就應該圖報,楊逸之既然為她而傷,她決不能袖手旁觀。 正在這時,樓梯上又傳來一陣嘈雜之聲。 不知從哪裡冒出了幾十個人,暫態已站在甲板上。那些人身上都穿著官服,手中擎著火把,把甲板上照得明如白晝。 四下驚聲不斷。其中一個沖上前去,試了試敖廣的鼻息,道:「斷氣了!又死了一個!」 另一個人道:「岳大人還沒有回來,現在如何是好?」 一個官階略高的人道:「立刻將屍體封存,等岳大人回來驗看。」四五個人立刻上前,迅速將屍體抬了下去。 那人回頭道:「夷?那不是小晏公子,還有郁夫人?」 相思突然伸手指著小晏道:「快將他抓起來!」 那人吃了一驚,道:「什麼,為什麼抓他?」 相思扶起楊逸之,一字一句道:「因為兇手就是他!你們還不快動手?」 那些人相視了一眼,甲板上白光一閃,幾十個人的兵器已經一起亮出。 為首那人道:「小晏公子,既然有人指證你是兇手,就請你跟我們回去一趟。」 小晏站在夜風中,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為首那人等了一會,突然一揮手。 幾十個官差頓時分為三組,迅速向小晏合圍上來。第一組官差張手一揚,十余條鐵鍊宛如蛟龍出海,向小晏齊襲而至。第二組在圈外飛速遊走,手中的判官筆蓄勢待發,只待鎖鏈講對手纏住,即可分點他周身穴道。最後一排人手持袖弩,遠遠護衛,以防不測。 這些官差雖然人數眾多,出手卻不僅整齊,而且很有秩序。看來他們練習這合圍之術絕非一日之功。 他們並沒有機會看到小晏當時一舉殲滅黑帆倭寇的場面,也就不像別人那樣害怕。因此他們出手都很穩,很有力,也很自信。 也正因如此,相思才希望他們能阻止小晏,只要片刻的時間就已經夠了。 然而還沒待第一排的鎖鏈飛到小晏面前,這幾十個人竟一個接著一個,無聲無息的跌了下去,一動不動的躺在甲板上。 小晏默默站在中心,神情閑淡而優雅,似乎連衣袖都未動過。 相思的臉色更加蒼白,這根本就不像武功,就像是妖術。 那些人就像是被妖法控制,突然間被吸去了靈魂。 眼前紫光一閃,小晏已來到相思跟前。他搖頭輕歎道:「為什麼要做這些沒用的事?莫非越美麗的女人真的就越蠢些?」 相思全身顫抖,抬頭直視著他,仍然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 小晏看著楊逸之,冷冷道:「如果你還是擋在前面,不讓我給他治傷的話,他肯定活不過今晚。」 相思冷笑道:「你……你以為我會相信你?」 小晏淡然道:「如果我現在要殺他,又豈是你能阻止的?」 相思啞口無言。 小晏緩緩繞過她,垂地的衣角無聲無息的從甲板上滑過。 透骨的寒香讓朦朧的月色也涼如冰水。 他突然伸手去扣楊逸之的手腕。 相思驚呼一聲,只見小晏紫色長袖已如流雲一般飄起,他紫色的身影宛如一隻巨蝶,無聲無息向甲板下退去。 相思道:「楊盟主!」正要追去,突然肩上一涼,全身再也動彈不得。 一枚精光欲滴的半月形水晶從她肩頭落到地上。赫然正是她剛才握在手中的水晶月。 相思感到渾身一陣虛脫似的絕望襲來。一滴冰涼的液體凝聚在眼中,卻連滴下來的勇氣都沒有了。 月影如霜,四周死一般的沉寂。倒地的官差們神色痛苦不堪,還在徒勞的掙扎著。相思卻只是靜靜的倚欄坐著,海風掀起她未整的衣衫,隱隱有些寒意。 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樓道上又傳來了人聲。 「岳大人怎麼現在才回來?」 嶽階長歎了一聲:「上個月廣州府又出了一件大案,上頭飛書傳我去看看。」 「可是萬花樓的事?」 「不錯。而且案情極度複雜,雖然我百般脫身……」他嘆息了一聲,似乎其中還有許多難言之事:「還是未能趕到子時之前回來。好在晚得不多,希望下一樁凶案還沒有發生才好。」 那人淡然道:「但願如此。」 相思蒼白的臉上頓時掠過一片嫣紅的笑意,笑得簡直想哭。 ——那另一個人赫然正是卓王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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