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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小晏退下一枚青玉指環,略一抬手,指環劃出一道青光,向那絲月光緩緩飛去。青光從白光中無聲無息的穿過,一聲脆響,指環鏘然落地,已被當中分成了兩半。

  那道月光只微微動盪了一下,仿如有水滴迅速遊過,又立刻消逝得了無痕跡。

  相思臉色微變,道:「殿下的蝶絲,當真是天下無雙的利器。」

  小晏搖頭道:「天下無雙者,最終是自己的修為,不是靠外物可以得來的。」一面用手去打落那道蝶絲。

  「小心!」相思情急之下欲去攔他,剛一觸到他的手,只覺得奇寒透骨,連忙放開了。

  小晏已經將那道蝶絲拿在手中,道:「忘了告訴夫人,我手上有這層迡蠶絲的織物,可以接觸蝶絲而不被所傷。否則又如何用它禦敵?」

  相思看見他手上那層若隱若現的紫光,突然想起當天在甲板上他袖底也曾閃過這樣的光澤,道:「當初殿下撕裂倭寇頭顱、擋開莊易一箭是否用的就是這種蝶絲?」

  小晏道:「正是。」

  相思歎道:「隨手之間,已取走數十人性命,擋落莊易的玄鐵箭,古時神兵無過於此。只是不知這蝶絲叫做什麼名字?」

  小晏凝視著手中蝶絲,流動的寒光把他蒼白纖細的手指照得幾乎透明,道:「塵音。」他抬頭一笑道:「難道夫人聽不到嗎?蝴蝶是有歌聲的。」

  相思被他的幽麗的笑容一怔。世上有蜂鳴鳥唱,但是蝴蝶是沒有聲音的。蝴蝶為了那優雅的舞姿,只能緩緩振翅,於是也就永難出聲。

  無言無歌,就是她悠姿自賞的代價。

  小晏看著她,眸子中又凝起一點笑意:「蝴蝶是有歌聲的,只是凡俗之人蔽於聲色,所以才聽不到。」

  相思回憶起方才母蝶在小晏掌心中斂翼時發出的那種幽咽的弦音,心中一震,隨即釋然笑道:「高山流水,為知己者歌。冥蝶得到殿下這樣的知己,也可謂死而無憾。」

  小晏的微笑卻漸漸冷漠下來,道:「冥蝶生性溫和,不經主人役使決不會擅自傷人,又為什麼會無緣無故攻擊夫人呢?」

  相思覺得他的語音有些異樣,訝然抬頭,正碰上他的目光。

  一陣刺骨的寒氣就從他深不可測的雙眸中透空而來。

  相思茫然的看著他,四周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一種極度荒涼的感覺從心底升起。世界仿佛都在那一瞬間冰封,滅度,又重生過了,而自己卻仍在空寂無人的雪原上作無奈的看客。

  她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突然想到什麼,慌忙出聲:「殿下,我這次前來是為了送一張拜貼給你。」

  小晏猝然合眼,相思只覺身上那種沉沉的寒意頓時消散,心中也暫態歸於平靜。只聽他道:「請轉告郁公子和楊盟主,今夜子時之前我一定會下船拜會二位。」

  相思看了一下手中的拜貼,道:「可是……可是殿下還沒有打開它。」

  小晏轉過身去,冷冷道:「不必了。難道郁夫人不知道那上邊根本就沒有字麼?」

  夜雨更急。

  波濤怒湧,海天相連,宛如一幅被劣等畫師塗壞了的潑墨山水。海禁的銅鑼一聲急過一聲,還在大海上航行的幾條大船也慌忙入港,偌大的碼頭頓時淩亂不堪。

  楊逸之的房間卻十分整潔,整潔到有些空,連一點多餘的東西也沒有。桌上只一壇酒,已經半幹。

  相思倚在窗邊,微顰秀眉,看著窗外的暴雨。

  卓王孫持著酒盞,嘆息一聲道:「廣州風物繁華,煙花鼎盛,本意今夜遙楊兄同游,賞花踏月,指點風景。不料天不作美,大雨傾盆,一場美事頓成苦差矣。」

  楊逸之淡然道:「與郁公子同游之時多矣,何必非在今夜?只願今夜能找出真凶,為郁夫人一洗嫌疑。」

  卓王孫道:「不知楊兄是否也和諸人一樣,認為內子乃是此案第一疑凶?」

  「不是,」楊逸之看了相思一眼,搖頭道:「尊夫人近來真氣外瀉,內力大損,就是以前,也根本無力完成此案。」

  卓王孫笑道:「楊兄果然好眼力,連內子那點薄技也瞭若指掌。」

  楊逸之看著他:「一個人若是身懷絕頂武功,還逃不過在下這雙眼睛的。」

  卓王孫仰頭將杯中的酒飲盡:「那麼楊兄是否懷疑在下?」

  楊逸之搖頭道:「郁公子若要殺人,不必用那些裝神弄鬼的手段。」

  卓王孫將酒罈推給他,道:「世事難料。不祥之物,聖人不得已而用之,何況我輩?」

  楊逸之臉色微沉,道:「不管如何,今晚之後船入遠海,一月不會靠岸,這是唯一的機會。若兇手真在我們三人中,第三支天祭的預告就會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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