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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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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王孫歎道:「太美的東西,多半不會長久,彩雲易散琉璃脆,這也是天意難違。」卓王孫從自己口裡聽到「天意難違」這四個字,不由怔了片刻。 很早以來,他要殺的人,從沒有一個能活在世上;他要留的人,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帶走。步小鸞當然也一樣。 直到如今,可以說天下或許還有他不曾想到的方法,但絕對沒有他不曾嘗試的方法。然而步小鸞的病情卻終於到了神醫束手、無藥可用的地步。 他至今仍認為一切所謂天意,不過是無能為力者的藉口。他卻是那種制定天意的人。 至於今天他為什麼會在步小鸞面前說出這四個字,連自己也不清楚。 不過步小鸞是不會在意這些的,她綻顏笑道:「卓大哥,等我長大了,我要做一件事。」 卓王孫道:「什麼?」 步小鸞看著他,想了想:「我能不能先不告訴你?」 「好啊,小丫頭長大了總會有些心事的。」這時,遠方隱隱傳來大威天朝號的汽笛,看樣子是要起航了。卓王孫拉起她:「該回去了。」那時已是金烏西墜,兩人身後一帶斜陽,也融融的化入水中。 來到船下,但見四周斜曛爛漫,可正是天朝號上方,一堆墨雲,垂垂如山,直壓下來,一圈雲障,在船身四周,圍成鐵壁。這種天氣,真是畢生罕見。 然而,這一點怪異,比起他們上船之後所遇到的事情,則算不上什麼了。 回船時已是傍晚時分,船上一片漆黑,走廊兩邊房門全部緊閉,一種迫人的氣息就沉沉壓在大威天朝號的每一個角落上。 ——那是一種垂死的氣息。 卓王孫帶著步小鸞,無意之間又已行到船尾屏風處。 船尾有燈。地面不時發出幾聲有節律「噝噝」輕響。 一點暗紅的燈光下,前幾日見到的那個雙髻小姑娘正在打掃船尾,卻似乎十分忌憚,匆匆掃了兩下,就要離開。 「站住。」卓王孫道。 小姑娘嚇得全身一顫,抬頭看了他一眼,摸著胸口直跳腳:「嚇死我了,原來是天朝公子……您叫奴婢有什麼吩咐?」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掃:「你打掃船艙就是這麼打掃的嗎?」 小姑娘喃喃道:「這個,公子是說……」 卓王孫微微一笑,道:「那座屏風已經落滿灰塵,你為什麼不但不擦洗,反而慌慌張張,唯恐躲避不及,難道是偷了東西?」 「沒有,沒有……」那小姑娘惶恐的擺了擺手:「我,我不敢打掃。」她焦急的四處看了看:「公子,蘭葩小姐病了,你放我走吧,我不想呆在這裡了!」 卓王孫道:「出了什麼事?」 小姑娘捂著臉啜泣起來,斷斷續續的把上午莊易射殺闍衍蒂的事講了一遍。 卓王孫沉吟了片刻,道:「這樣,我會去看望蘭葩的,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怕這扇屏風。」 小姑娘低下頭,道:「蘭葩小姐買船的時候,我聽司禮監的一個小太監說,其實這屏風,是當年三保爺爺一下西洋的時候,從天竺國重金買來的。說是買來,中間的經過卻很離奇,還為此死了不少的水手。屏風上邊原來是七幅天竺古畫,那畫……」小姑娘的聲音顫抖起來,似乎不敢再說下去。 卓王孫道:「畫上有什麼?」 小姑娘用力搖搖頭,道:「不知道,因為」她的聲音低了下來:「因為,凡是看過這副畫的人都瘋了。」 卓王孫道:「瘋了?」 小姑娘道:「是,瘋了,全都瘋了。」 卓王孫沉吟片刻,道:「看過畫的人都是什麼人?」 小姑娘道:「水手、太監、船客……無論是誰,據說只要看這屏風一眼,就像被人用釘子給釘下了,再也挪不開眼睛,半個時辰之後就手舞足蹈,失心瘋了。」 卓王孫打量了那幅屏風一眼:「那現在的竹林七賢圖是怎麼回事?」 小姑娘道:「是另一個畫師畫上去的。據那個小太監說,三保爺爺在的時候,屏風上搭著萬歲賜的黃緞子,屏風還好好的,從來也沒有作過祟。可三保爺爺走的時候,御賜的緞子就跟爺爺一起歸西了。這一下,邪氣再也沒有人能鎮得住。好多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發瘋了,還有好多水手被嚇得投海自盡……這船都成了鬼船,再沒人敢上。後來有人想把這屏風抬走,可是……」她頓了頓,道:「可是……在抬的那天,這扇屏風已經在船上生了根!」 步小鸞嚇得「啊」了一聲,搶白道:「胡說,屏風又不是樹,怎麼能在船上生根?」 小姑娘驚懼的擺了擺手:「我沒有騙你啊,它真的長在船板上了!一扇屏風,十幾個彪形大漢都沒能抬得分毫。回去之後,卻發現所有人的腰都被震傷,不久就全都死了!從此再沒人敢提屏風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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