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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他的性格本來就已經十分深刻、虔誠、專注,現在又被這種狂熱推動著,使他投身於對小兄弟的熱愛之中。那可憐的美麗的粉紅色的小生物,那只有另一個孤兒做依靠的孤兒,使他心靈深處深受感動。由於他是個深思熟慮的人,他便以無限的愛憐去看待小若望,給他一切可能的關注和愛護,仿佛他是什麼異常精緻異常珍貴的東西似的。他對於那孩子不僅是一位兄長,簡直變成了那孩子的母親。

  小若望還沒有斷奶就失去了母親。克洛德把他交給奶媽餵養。除了蒂爾夏浦那個領地之外,他還從父親那裡承繼了一座附屬於讓第耶的方形堡的磨坊。那磨坊在一個靠近文歇斯特(比賽特)的小山崗上。磨坊的女主人正奶著一個漂亮的孩子,那地方離大學區並不算遠,克洛德便親自把小若望送去給她哺養。

  從那時起,他覺得肩負起一個重大的責任,便生活得更嚴肅了。對小兄弟的思念,不僅成為他的安慰,而且是他研究學問的動力。他決心把自己發誓奉獻給上帝的全部熱忱用來照顧小兄弟,他沒有別的伴侶,別的孩子,只有小兄弟的快樂與幸福,於是他比以前更加專心從事他的宗教職務。他的才能,他的博學,他那巴黎主教家臣的身分,使每座教堂都向他敞開大門。到了二十歲,由於羅馬教廷的特別許可,他當上了神甫,並且由於他是聖母院神甫群中最年輕的一個,他還執掌那個據說因為彌撒舉行得很晚而稱為「懶聖壇」的聖壇所的職務。

  他在那裡更加埋頭在心愛的書堆裡面,除了跑到磨坊奶媽那兒去一個鐘頭之外,他一步也不離開。這種如今罕見的求知欲與修煉的結果,使他很快就在修道院裡引起敬仰和尊崇。他博學的名聲從修道院傳到了群眾中,和當時常有的情形一樣,他的名聲在群眾中竟變成了「巫師」的稱號。

  復活節後第一個星期天,他在那個「懶聖壇」給懶人們念過彌撒後正往回走(聖壇就在本堂右側的唱詩室的門邊靠近聖母像的地方),圍著放棄兒木榻聊天的老婦人的談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於是他走到那十分可怕可厭的不幸的小東西跟前,那種慘狀,那種畸形,那種被拋棄的身世,使他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心裡突然閃出一個念頭:假若他自己死了,他親愛的小若望也會同樣悲慘地給扔到那只放棄兒的木榻上去。這些都一下子來到他的心頭,於是他心裡突然感到一種極大的悲憫,就把那個棄兒領走了。

  他把那孩子從麻袋裡抱出來的時候,發現他的確是難看極了,那可憐的小東西左眼上長著一個肉瘤,腦袋縮在兩肩當中,背是駝的,胸骨凸起,雙腿蜷曲,但是顯得很有生氣。雖然沒法弄清楚他嘴裡嘟嘟嚷嚷講的是哪一種語言,他的哭聲卻表現出幾分健康和精力。

  這種醜陋越發激起了克洛德的同情,他在心裡發誓,為了對小兄弟的愛,他一定要把這孩子撫養成人,將來小若望萬一犯了什麼罪過,也可以用這樁為了他才做的善事來補償。這是他用他弟弟的名義貯備的一樁功德,這是他打算為弟弟事先積蓄的一件好貨物,因為他擔心小傢伙有一天會發現自己短少那種資財——那種通過去天堂的關卡時要繳納的唯一的資財。

  他給他的養子受了洗,取名叫伽西莫多①,也許他是想紀念收養那孩子的日期,也許他是想用這個名字來表示可憐的小生物是何等殘廢而且發育不全。真的,獨眼、駝背、羅圈腿的伽西莫多只能說是勉強有個人樣兒。

  ①伽西莫多的本義是復活節後第一個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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