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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五 《……麻煩》續篇

  跌昏了的甘果瓦仍然留在街角聖母像跟前的路面上,他漸漸恢復了知覺。起初幾分鐘他在一種不無溫甜的朦朧的幻覺裡飄浮,在那裡,天使般的波希米亞姑娘和那只山羊的形象,同伽西莫多沉重的拳頭連在一起。只不過一會兒工夫,他的身子挨著石板引起的寒冷感覺,使他一下子清醒過來了,他打起了精神。「哪兒來的這股寒氣呀?」他突然自問道。他這才發現自己差一點就是躺在一條陰溝裡面。

  「讓鬼把那獨眼駝子抓去吧!」他咬牙切齒地說著,想站起來。但是他的頭相當暈,他太衰弱了。體力不夠,他只好依舊躺著。他的雙手還能相當自由地活動,便捂著鼻子聽天由命了。

  「巴黎的爛泥啊,」他想道,(因為他非常相信那條陰溝要成為他的住處,你能把一個意想不到的住處怎麼樣呢?)巴黎的爛泥特別討厭,它裡面一定含著大量的炭酸鹽和硝酸鹽。至少尼古拉·弗拉梅爾閣下和煉金家們認為是這樣的……「煉金家」這個名詞使他忽然想起了副主教克洛德·孚羅洛。他記起了剛才看見的兇暴景象,記起了波希米亞姑娘在兩個男子中間掙扎,記起了伽西莫多還有一個同伴,而副主教的陰沉高大的形象便混亂地進入了他的記憶。「這真奇怪!」他想道,根據這點並把它作為基礎,他便開始建造一座假想的海市蜃樓——哲學家的那種紙糊的堡壘。接著他又一次回到了現實裡,忽然喊道:「哎呀,我都快凍成冰了!」

  那個地方的確愈來愈難以待下去了,陰溝裡的每一滴水都從甘果瓦的懷裡帶走一分溫暖,他的身體變得跟陰溝裡的水一樣涼了。

  可是立刻又有另一種完全不同的苦惱來襲擊他。

  一群兒童,就是那些經常在巴黎街頭徘徊,永遠被人叫做「流浪兒」的赤足小野人,當我們也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每天傍晚放學回家時他們都朝我們扔石子,因為我們的褲子沒有撕破。這樣一群小傢伙跑到了甘果瓦躺著的街口,一路大笑大鬧,完全不在乎會不會打擾附近居民的睡夢。他們拖著一個不知做什麼用的大口袋,單只他們走路的聲音就能夠把死人驚醒。還不完全是死人的甘果瓦於是半抬起了身子。

  「喂,恩納坎·丹代歇!喂,若望·潘斯布德!」孩子們尖聲叫道,「拐角上那個鐵貨店商人老厄斯達謝·慕邦剛剛死去,我們拿到了他的草席,正好把它燒起一堆篝火來。今天是歡迎弗朗德勒使臣的日子啊。」

  他們把草席不偏不倚地剛好拋到了甘果瓦身上,他們來到了他的身邊卻還沒有看見他呢。有個孩子扯下一把草來,拿到聖母像前的蠟燭上去點燃。

  「倒黴!」甘果瓦嘀咕道,「我現在不是又會太熱了嗎?」

  正在千鈞一髮之際,正當他處於一邊是火一邊是水的境地,就象偽幣製造者怕被人煮死卻又無法逃走一樣,他用一種超自然的力量直直地站起來,把草席向流浪兒們扔回去,隨後就逃跑了。

  「聖母呀,」孩子們嚷道,「那個鐵貨商人復活啦!」

  草席成了戰場的主人。宗教裁判官倍爾孚雷神甫和加羅紮特都曾經證明:「那個區的神甫于次日將草席鄭重地拾起,送去放在聖奧波蒂納教堂的貯藏室。那個教堂的聖器保管人就每年因莫貢賽耶街拐角處聖母像的那次顯靈獲得了一筆可觀的收入,直到一七八九年。這是因為在一四八二年一月六號到七號那個值得紀念的晚上,由於聖母的顯靈,就把厄斯達謝·慕邦死後惡意地躲在草席裡打算和魔鬼開玩笑的鬼魂嚇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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