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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馬呂斯走出內戰,準備和家庭鬥爭(2)


  至於馬呂斯,他任憑別人替他包傷,護理,心裡牢牢地只有一個念頭:珂賽特。

  自從他擺脫了高燒和昏迷狀態以後,他不再念這個名字了,別人可能認為他已經忘記了。正因為他念念不忘,所以他守口如瓶。

  他不知道珂賽特怎樣了,麻廠街的經過在他的回憶中就象煙霧一樣迷蒙,模糊不清的人影在他腦海中飄浮,愛潘妮、伽弗洛什、馬白夫、德納第一家,還有他所有的朋友都陰慘地混合在街壘的硝煙中;割風先生在這次冒險的流血事變中奇怪地露面,使他感到像是風暴中的一個啞謎;他對自己這條命怎麼得來的也不清楚,他不瞭解是什麼人,用什麼方法救了他,他四周的人也不知道;至多只能告訴他,那天晚上他在街車中被人帶到受難修女街來;在他模模糊糊的思想裡,過去、現在和將來的事都好象迷霧重重,但在這迷霧中有決不動搖的一點,一個清楚而又準確的輪廓,一個牢不可破的東西,一個決心,一個志願:要重新找到珂賽特。在他的心裡,生命和珂賽特是分不開的;他已作出決定不能得此失彼,無論是誰,是外公、命運或地獄要強使他活著的話,他堅決要求先替他重建失去的樂園。

  至於障礙,他並非沒有估計到。

  在這裡我們要著重指出一個細節:外公的關懷和愛護一點沒有贏得他的歡心,也很少使他感動。首先他不知道一切內情,其次在他病時的夢幻中,可能當時還在發燒,他對這種溺愛是有警惕的,認為這種新奇的表現,目的是為了要馴服他。他對此是冷淡的。外祖父他老人家可憐的微笑全屬枉然。馬呂斯暗想只要自己不開口,隨人擺佈,事情就好辦,但是只要一涉及珂賽特,他就會看到另一種面孔,外公就真相畢露了。於是事情就要不好辦了;又要重提家庭問題,是否門當戶對等,一切譏諷異議又全來了,割風先生,切風先生,金錢,窮苦,貧困,頸上懸著重石,未來。猛烈的反對,下結論,拒絕。馬呂斯事前就準備好頑強對抗。

  當他逐漸恢復健康時,他心中的不滿又出現了,記憶中的老瘡疤又裂開了,他回想過去,彭眉胥上校又來到吉諾曼先生和他馬呂斯之間,他覺得這個對他父親如此不公正又如此兇狠的人是不會有真正的善心的。隨著健康的增進,他又恢復了那種生硬的態度來對待外祖父。老人溫順地忍受著痛苦。

  吉諾曼先生雖不作任何表示,但他察覺自從馬呂斯被送回他家中恢復知覺之後,從來沒有叫過他一聲父親。但也不稱他先生,不錯,但他說話時設法同時避開這兩種稱呼。

  事情顯然快爆發了。

  馬呂斯為了試試自己的力量,在作戰前先進行一點小接觸,在這種情況下是常有的事,這叫做摸底。有一天清晨,吉諾曼先生隨手拿到一張報紙,他就對國民公會草率地發表己見,並且脫口說出了保王派對丹東、聖鞠斯特和羅伯斯庇爾的結論。「九三年的人是偉大的,」馬呂斯嚴肅地說。老人立刻住了嘴,並且那一整天都沒有再開口。

  在馬呂斯的腦海中一直保留著早年外祖父那剛強不屈的形象,因此認為這種沉默是強烈怒火的集中表現,這預示著一場激烈的鬥爭,他在思想深處增強了戰鬥的準備。

  如果被拒絕,他就下定決心扯掉夾板,使鎖骨脫臼,把剩下的傷口都敞開不包,拒絕一切飲食。他的傷口,就是他的武器。得到珂賽特或者死去。

  他懷著病人所特有的那種陰鬱的耐心等待著有利的時機。

  這個時機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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