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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撕下的一角衣襟(2)


  德納第越是話多,冉阿讓也就越緘默。德納第又搖搖他的肩膀。

  「現在,把生意結束一下,要平分,你看見我的鑰匙了,讓我看看你的錢!」

  德納第一副凶相,就象野獸一樣,形狀可疑,帶點恫嚇的神氣,然而又表現得很親善。

  有一樁怪事,德納第的態度很不自然,他的神氣很不自在,儘管沒有裝得很神秘的樣子,他卻低聲說話,不時把手指放在嘴上輕聲說:「噓!」很難使人猜出其中的原因。這兒除了他們兩人之外沒有別人。冉阿讓猜想可能還有其他盜賊藏在近處的角落裡而德納第不打算和他們分贓。

  德納第又說:

  「讓我們結束吧!那傻瓜的衣袋裡究竟有多少錢?」

  冉阿讓在自己的衣袋裡尋找。

  我們記得,他的習慣總是要帶點錢在身邊。他過著隨時要應付困難的陰暗的生活,這使他不得不這樣做。然而這一次他措手不及,昨晚他穿上他的國民自衛軍的軍服時,心情頹喪之極,所以忘了帶上錢包。他只有少數零錢在他背心的口袋裡,總共有三十法郎左右。他翻轉口袋,裡面浸滿了污泥,他把一個金路易和兩個五法郎的錢幣以及五六個銅幣放在溝管的長凳上。

  德納第伸長了下唇,意味深長地扭了一下脖子。

  「你殺了他沒撈到多少錢。」他說。

  他開始放肆地摸摸冉阿讓的口袋和馬呂斯的口袋。冉阿讓主要是注意背著光線,隨便他幹。在翻著馬呂斯的衣服時,德納第用魔術師般靈巧的動作,設法撕下了一角衣襟藏在他罩衫裡面而未被冉阿讓看見,大概他想這塊破布以後可能會幫助他認出被害者和兇手。他在三十法郎之外再也沒有找到什麼。

  「不錯,」他說,「兩個人加起來,你們也只有這一點錢。」

  他全部拿走了,忘了他所說的「平分」。

  對銅幣他稍稍猶豫了一下,想了想,他嘟囔著也拿了去:

  「沒有關係!殺人得這一點錢太少了。」

  他說完後,又在罩衫下把大鑰匙拉出來:

  「現在你得出去了,朋友。這裡和集市一樣,出去是要付錢的。你既然付了,出去吧。」

  於是他笑了起來。

  他用鑰匙來幫助一個陌生人,讓除他之外的另一個人從這道門出去,他是否出於完全無私的目的去救一個兇手?這是值得懷疑的。

  德納第幫助冉阿讓把馬呂斯背上,事後他踮起赤腳的腳尖走到鐵柵欄門前,同時向冉阿讓做手勢讓他跟上來。他望望外面,把手指放在唇邊,停了幾秒鐘;經過觀察以後,他把鑰匙伸進鎖眼。鐵閂滑開,門轉動了。沒有一點軋軋聲和吱呀聲,動作輕巧,顯然這鐵柵欄門和鉸鏈都仔細地上了油,開的次數比人們想像的要多,這種輕巧是陰森的。這種輕巧使人感到偷偷地來來去去,靜悄悄地出出進進的夜行人以及害人的豺狼的腳步。陰渠肯定是某個秘密集團的同謀。這沉默的鐵柵欄門就是窩主。

  德納第半開著門,讓冉阿讓的身子剛剛能通過,他又關上了門,鑰匙在鎖中轉兩道,繼而又鑽進黑暗處,沒發出一點比呼吸更大的聲響。他好象是用老虎的毛茸茸的爪子在走路。不久以後,這個可怕的老天爺已看不見了。

  冉阿讓到了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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