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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馬呂斯成長了(2)


  這便是在馬呂斯心中發生的一切。他甚至,說得全面一點,有點過於偏向景慕一面了。從他的生活大體上能穩定下來的那天起,他便止步不前,他認為安貧是好事,於是放鬆了工作去貪圖神遊。這就是說,他有時把整整好幾天的時光都花在冥想裡,如同老僧入定,沉浸迷失在那種怡然自得和游心泰玄的寂靜享受中了。他這樣安排他的生活,盡可能少做物質方面的工作,以便盡可能多做捉摸不到的工作,換句話說,留幾個鐘點在實際生活裡,把其餘的時間投入太空。他自以為什麼也不缺了,卻沒有看到這樣去認識景慕,結果是一種懶惰的表現,他以能爭取到生活的最低要求而心滿意足,他歇息得過早了。

  當然,象他這樣一個堅強豪邁的性格,這只可能是一種過渡狀況,一旦和命運的那些不可避免的複雜問題發生衝突時,馬呂斯是會覺醒的。

  他目前雖是律師,也不管吉諾曼公公的看法如何,他卻從不出庭辯護,更談不上兜攬訴訟。夢幻使他遠離了耍嘴皮子的生涯。和法官們鬼混,隨庭聽訟,窮究案由,太厭煩。為什麼要那麼幹呢?他想不出任何理由要他改變謀生方式。這家默默無聞的商務書店向他提供了一種穩定的工作,一種勞動強度不大的工作,我們剛才說過,這已使他感到滿足了。

  他為之工作的幾家書商之一,我想,是馬其美爾先生吧,曾建議聘他專為他的書店服務,供給他舒適的住處和固定的工作,年薪一千五百法郎。舒適的住處!一千五百法郎!當然不錯。但是放棄自由!當一種書役!一種雇用文人!在馬呂斯的思想裡,如果接受這種條件,他的地位會好轉,但同時也會變得更壞,他能得到優裕的生活,但也會喪失自己的尊嚴,這是以完全清白的窮苦換取醜陋可笑的束縛,這是使瞎子變成獨眼龍。他拒絕了。

  馬呂斯過著孤獨的生活。由於他那種喜歡獨來獨往的性情,也由於他所受的刺激太大了,他完全沒有參加那個以安灼拉為首的組織。大家仍是好朋友,彼此之間也有在必要時竭力互相幫助的準備,如是而已。馬呂斯有兩個朋友,一個年輕的,古費拉克,一個年老的,馬白夫先生。他和那年老的更相投一些。首先,他內心的革命是由他引起的,受賜於他,他才能認識並愛戴他的父親。他常說:「他切除了我眼珠上的白翳。」

  毫無疑問,這位理財神甫是起了決定性作用的。

  可是馬白夫先生在這裡只不過是上蒼所遣的一個平靜的無動於衷的使者罷了。他偶然不自覺地照亮了馬呂斯的心,仿佛是一個人手裡的蠟燭,他是那支燭,不是那個人。

  至於馬呂斯心中的政治革命,那絕不是馬白夫先生所能瞭解,所能要求,所能指導的。

  我們在下面還會遇到馬白夫先生,因此在這裡談上幾句不是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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