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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佩帶鈴鐺的人(2)


  「啊,媽的!這宅子裡盡是些娘兒們,一大半還是小娘兒們。據說撞著我不是好玩兒的。鈴兒叫她們留神。我來了,她們好躲開。」

  「這是個什麼宅子?」

  「嘿!您還不知道!」

  「的確我不知道。」

  「您把我介紹到這裡來當園丁,會不知道!」

  「您就當作我不知道,回答我了吧。」

  「好吧,這不就是小比克布斯女修院!」

  冉阿讓想起來了。兩年前,割風老頭兒從車上摔下來,摔壞了一條腿,由於冉阿讓的介紹,聖安東尼區的女修院把他收留下來,而他現在恰巧又落在這女修院裡,這是巧遇,也是天意。他象對自己說話似的嘟囔著:

  「小比克布斯女修院!」

  「啊,歸根到底,老實說,」割風接著說,「您到底是從什麼地方進來的,您,馬德蘭爺爺?您是一個正人君子,這也白搭,您總是個男人。男人是不許到這裡來的。」

  「您怎麼又能來?」

  「就我這麼一個男人。」

  「可是,」冉阿讓接著說,「我非得在這兒待下不成。」

  「啊,我的天主!」割風喊看說。

  冉阿讓向老頭兒身邊邁了一步,用嚴肅的聲音向他說:

  「割風爺,我救過您的命。」

  「是我先想起這回事的。」割風回答說。

  「那麼,我從前是怎樣對待您的,您今天也可以怎樣對待我。」

  割風用他兩隻已經老到顫巍巍的滿是皺皮的手抱住冉阿讓的兩隻鐵掌,過了好一陣說不出話來。最後他才喊道:

  「呵!要是我能報答您一丁點兒,那才是慈悲上帝的恩典呢!我!救您的命!市長先生,請您吩咐我這老頭兒吧!」

  一陣眉開眼笑的喜色好象改變了老人的容貌。他臉上也好象有了光彩。

  「您說我得幹些什麼呢?」他接著又說。

  「讓我慢慢兒和您談。您有一間屋子嗎?」

  「我有一個孤零零的破棚子,那兒,在老庵子破屋後面的一個彎角裡,誰也瞧不見的地方。一共三間屋子。」

  破棚隱在那破庵後面,地位確是隱蔽,誰也瞧不見,冉阿讓也不曾發現它。

  「好的,」冉阿讓說,「現在我要求您兩件事。」

  「哪兩件,市長先生?」

  「第一件,您所知道的有關我的事對誰也不說。第二件,您不追問關於我的旁的事。」

  「就這麼辦。我知道您幹的全是光明正大的事,也知道您一輩子是慈悲上帝的人。並且是您把我安插在這兒的。那是您的事。我聽您吩咐就是。」

  「一言為定。現在請跟我來。我們去找孩子。」

  「啊!」割風說,「還有個孩子!」

  他沒有再多說一句話,象條狗①一樣跟著冉阿讓走。

  ①以狗喻忠實朋友,不是侮稱。

  小半個鐘頭過後,珂賽特已經睡在老園丁的床上,面前燃著一爐熊熊好火,臉色又轉紅了。冉阿讓重行結上領帶,穿上大衣,從牆頭上丟過來的帽子也找到了,拾了回來,正當冉阿讓披上大衣時,割風已經取下膝上的系鈴帶,走去掛在一隻背籮旁的釘子上,點綴著牆壁。兩個人一齊靠著桌子坐下烤火,割風早在桌上放了一塊乾酪、一塊黑麵包、一瓶葡萄酒和兩個玻璃杯,老頭兒把一隻手放在冉阿讓的膝頭上,向他說:

  「啊!馬德蘭爺爺!您先頭想了許久才認出我來!您救了人家的命,又把人家忘掉!呵!這很不應該!人家老惦記著您呢!您這黑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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