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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定是事先作了準備,才會一錘敲斷腳鐐(2)


  一八二三年的戰爭是對善良的西班牙民族的暴行,同時也是對法蘭西革命的暴行。而那種侵犯別人的醜惡暴行,卻是法蘭西犯下的,並且是強暴的侵犯,因為一切軍事行動,除了解放戰爭以外,全是強暴的侵犯。「被動的服從」這個詞就足以表達。軍隊是一種奇怪的傑作,是由無數薄弱意志綜合而成的力量。這樣可以說明戰爭,戰爭是人類在不由自主的情況下對人類進行侵犯的行為。

  對波旁族來說,一八二三年戰爭正是他的致命傷。他們以為那次戰爭是一種勝利。他們完全沒有看出用強制方法扼殺一種思想的危險。他們在那種天真的想法上,竟會錯誤到想用犯罪的方法來加強自己統治的力量,而不知道罪行只能大大削弱自己。宵小的伎倆已經滲透了他們的政治。一八三〇①已經在一八二三裡發芽。西班牙戰役在他們的內閣會議上成了武力成功或神權優勝的論爭點。法國既然能在西班牙恢復「至尊」的地位,在自己國內自然也就可以恢復專制的君主。他們把軍人的服從誤認為國民的同意,那是一種可怕的錯誤。那種信任便是王位傾覆的由來。在毒樹的陰影下和軍隊的陰影下,都不是酣睡的地方。

  我們回轉來談那戰船「俄裡翁號」。

  當親王統帥②率領的軍隊正在作戰時,有一隊戰船也正穿渡地中海。我們剛才已經說過,「俄裡翁號」正是屬￿那一艦隊的,由於海上的風暴,已經駛返土倫港。

  ①一八三〇年七月革命推翻了波旁王朝。
  ②親王統帥指昂古萊姆公爵。


  一條戰船在港內出現,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吸引群眾的力量。那是因為那東西確是偉大,群眾所喜愛的也正是偉大的東西。

  戰船可以顯示出人力和天工的極宏偉的匯合。

  戰船同時是由最重和最輕的物質構成的,因為它和固體、液體、氣體三種狀態的物質都發生關係,又得和那三種中的每一種進行鬥爭。它有十一個鐵爪,用以抓住海底的岩石,它比蝴蝶還有更多的翅膀和觸鬚,藉以伸入雲端,招引風力。它從那一百二十門大炮吐氣,好象是奇大的號筒,用以回答雷霆,也無遜色。海洋想使它在那千里一色的驚濤駭浪中迷失方向,但是船有它的靈魂,有它那只始終指向北方,替它擔任嚮導的羅盤。在黑夜裡,它有代替星光的探照燈。這樣,它有帆、索以禦風,有木以防水,有鐵、銅、鉛以防礁,有燈光以防黑暗,有舵以防茫茫的大海。

  如果有人要見識見識戰船的龐大究竟達何程度,他只須走進布雷斯特或土倫的那種有頂的六層船塢。建造中的戰船,不妨說,好象是罩在玻璃罩裡似的。那條巨梁是一根掛帆的橫杠,那根倒在地上長到望不見末梢的柱子,是一根大桅杆。從它那深入塢底的根算起,直達那伸在雲中的尖端,它有六十脫阿斯長,底的直徑也有三尺。英國的大桅杆,從水面算起,就有二百十七英尺高。我們前一輩的海船用鐵纜,我們今天的海船用鐵鍊。從一艘有一百門炮的戰船來說,單是它的鏈子堆起來就有四尺高,二十尺長,八尺寬。並且造那樣一條船,需要多少木料呢?三千立方公尺。那是整個森林在水上浮動。

  此外,我們還得注意,我們在此地談的只是四十年前的戰船,簡單的帆船。蒸汽在當時還外在幼稚時期,後來才出現那種巧奪天工的新式軍艦。到今天,比方說,一條機帆兩備、具有螺旋推進器的船,那真是一種駭人的機器,它的帆的面積達三千平方公尺,汽鍋有二千五百匹馬力。

  不談這些新的奇跡,克裡斯托夫·哥倫布①和呂泰爾②所乘的古代船舶就已是人類的偉大傑作了。它有用不完的動力,猶如太空中有無限的氣流,它把風兜在帆裡,它在茫茫大海中從不迷失方向,它乘風破浪,來往自如。

  ①克裡斯托夫·哥倫布(ChristopheColomb),十五世紀末發現美洲的航海家。
  ②呂泰爾(Ruyter),十七世紀荷蘭海軍元帥。


  可是有時也會忽然起一陣狂風,把那六十尺長的帆杠當作麥秸似的一折兩段,把那四百尺高的桅杆吹得象根蘆葦,反復搖晃;體重萬斤的錨,也會在狂瀾中飄蕩翻騰,如同漁人的釣鉤,落在鯨鯢的口裡;魔怪似的大炮,發出了悲哀的吼聲,可是黑夜沉沉,海天寥廓,炮聲隨風消失,四顧渺冥;那一切威力,那一切雄姿,都沉沒在另一種更高更大的威力和雄姿下面了。

  人們見一種盛極一時的力量忽然走上末路,總不免黯然深思。因而海港邊常有無數閒人,圍著那些奇巧的戰艦和航船,佇立觀望,連他們自己也無法很好說明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所以每天從早到晚,在土倫的那些碼頭、堤岸、防波堤上,都站滿了成群的無所事事的人和吊兒郎當的人,照巴黎人的說法,他們的正經事便是看「俄裡翁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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