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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也許是兩句鬼詩(2)


  一般人的傳說是這樣的:

  近來蒲辣禿柳兒的鋪石修路工作收工很早,他帶著他的十字鎬到樹林裡去了。有人在黃昏時遇見他在那些景荒涼的空地裡,最深密的樹叢裡,好象在尋什麼似的,有時也在地上挖洞。那些過路的婆婆媽媽們撞見了他,還以為是撞見了巴力西蔔①,過後才認出是蒲辣禿柳兒,卻仍舊放心不下。蒲辣禿柳兒好象也很不喜歡遇見那些過路人。他有意躲避,他顯然有不可告人的隱衷。

  ①巴力西蔔(Belzébuth),又譯「別西蔔」,《聖經·馬太福音》中之鬼王。

  村子裡有些人說:「很明顯,魔鬼又出現過了。蒲辣禿柳兒看見了他,他在找。老實說,他要是能捉到個鬼王就算是了不起了。」一些沒有定見的人還補充說:「不知道結果是蒲辣禿柳兒捉鬼,還是鬼捉蒲辣禿柳兒。」那些老太婆畫了許多十字。

  過些時候,蒲辣禿柳兒在那樹林裡的勾當停下來了,照舊規規矩矩做他的路工工作。大家也就談旁的事情了。

  有些人卻仍在思前想後,認為那裡面完全不是什麼古代傳說中的那種虛無縹緲的寶藏,而是一筆比鬼國銀行鈔票實在些、地道些的橫財,那裡面的秘密,一定還只被那路工發現一半。「心裡最癢」的人是那小學老師和客店老闆德納第,那小學老師和任何人都有交情,對於蒲辣禿柳兒也不惜結為朋友。

  「他坐過苦役牢嗎?」德納第常說,「哼!我的天主!誰也不知道今天有誰在坐牢,也沒有人知道明天誰會去坐牢。」

  有一天晚上,那小學老師肯定說要是在從前,官家早去調查過蒲辣禿柳兒在樹林裡做的那些事了,一定也向他瞭解過,必要時也許還要動刑,蒲辣禿柳兒大致也就供了,他決受不了,比方說,那種水刑。

  「我們給他來一次酒刑。」德納第說。

  他們四個人一道,請那路工喝酒。蒲辣禿柳兒大喝了一陣,說話卻不多。他以高超的藝術和老練的手法和他們周旋,既能象醉鬼那樣開懷暢飲,也能象法官那樣沉默寡言。可是德納第和那小學老師一再提問,把他無意中透露出來的幾句費解的話前後連貫起來,緊緊向他追逼,他們認為已瞭解到這樣一些情況:

  有一天早晨,蒲辣禿柳兒在拂曉時去上工,看見在樹林的一角,一叢荊棘下面,有一把鍬和一把鎬,好象是別人藏在那裡的。同時他想到很可能是那挑水工人西弗爾爺爺的鍬和鎬,也就不再細想了。可是在當天傍晚,他看見一個人從大路向那樹林最密的地方走去,而他自己卻不會被人家看見,因為有棵大樹遮住了他,他發現「那完全不是個本鄉人,並且還是他,蒲辣禿柳兒非常熟識的一個老相知」。據德納第推測,「是個同坐苦役牢的夥伴了」。蒲辣禿柳兒堅決不肯說出那個人的姓名。那人當時掮著一包東西,方方的,象個大匣子,或是個小箱子。蒲辣禿柳兒頗為詫異。七八分鐘過後,他才忽然想起要跟著那「老相知」去看看。但是已經太遲了,那老相知已走進枝葉茂密的地方,天也黑了,蒲辣禿柳兒沒能跟上他。於是他決計守在樹林外邊窺察。「月亮上山了。」兩三個鐘頭過後,蒲辣禿柳兒看見他那老相知又從樹叢裡出來,可是他現在掮的不是那只小箱,而是一把鎬和一把鍬。蒲辣禿柳兒讓那老相知走了過去,並沒有想到要去和他打交道,因為他心想那人的力氣比他大三倍,還拿著鎬,如果認出了他,並且發現自己已被人識破,就很可能揍死他。舊雨重逢竟如此傾心相待,真使人感歎。蒲辣禿柳兒又猛然想起早晨隱在那荊棘叢中的鍬和鎬,他跑去瞧,可是鍬不在,鎬也不在了。他從而作出結論,認為他那老相知在走進樹林以後,便用他那把鎬挖了一個坑,把他那箱子埋了下去,又用鍬填上土,掩了那坑。況且那箱子太小,裝不了一個死人,那麼它裝的一定是錢了。因此,他要找。蒲辣禿柳兒已把整個樹林都研究過,猜測過,搜索過,凡是有新近動土跡象的地方他都翻看過。毫無所得。

  他什麼也沒有「逮住」。在孟費郿也就沒有人再去想它了。不過還有幾個誠實的老婆子在說:「可以肯定,加尼的那個路工決不會無緣無故地費那麼大勁,魔鬼是一定又來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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