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午夜的回憶 | 上頁 下頁
六十六


  過了一會,醫生辦公室的門開了。艾倫·漢密爾頓醫生走了以來。他大約四十掛零的年紀,高高的個子,白皙的皮膚,亞麻色的頭髮,還有一對藍色的明亮的眼睛,態度十分隨和。

  他朝凱瑟琳瞧了瞧,微笑說,「你使我今天非常高興。」

  凱瑟琳皺眉說,「什麼……」

  「你還不知道自己原來是個這麼好的醫生。你今天剛剛走進我的接待室就感到身體好多了,這一定是件創紀錄的事。」

  凱瑟琳辯解說,「很抱歉,我弄錯了,我並不需要幫助。」

  「我很高興聽到你這樣說。」艾倫·漢密爾頓說,「我希望我的所有病人都能有這種感覺。亞歷山大小姐,既然你已到了這裡,為什麼不進去一會兒?我們可以喝一杯咖啡。」

  「謝謝你,不用啦,我不……」

  「我保證你喝了咖啡後會感到精神好些的。」

  凱瑟琳猶豫了一下說,「好吧,只呆一會兒。」

  她跟他走進辦公室。這是一間非常簡單的辦公室,裝飾得文靜、高雅。它的家具佈置讓人看上去,與其說是辦公室還不如說更像是一間起居室,掛在牆上的那些畫給人以一種鎮靜和寬慰的感覺,在咖啡桌上有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漂亮的女人和一個小孩。哦,看來他有一個漂亮的辦公室和一個迷人的家庭。那表明什麼呢?

  「請坐。」漢密爾頓醫生說。「咖啡過一會兒就好……」

  「我真不該浪費你的時間,醫生。我是……」

  「不用為這操心。」他坐到一把安樂椅裡,打量著她。「你吃了許多苦。」他同情地說。

  「你對這知道些什麼?」凱瑟琳急促地說。她的聲調竟然出入意料之外地盛氣淩人。

  「我和伊芙琳談過。她告訴了我在聖莫裡茲所發生的事情。我感到很難過。」

  又是那該死的話。「你很難過嗎?既然你是這麼神奇的醫生,也許你也能使柯克起死回生吧。」在她內心抑制著一切痛苦就像洪水一樣迸發出來,而且使她自己也感到驚慌的是她竟然歇斯底里地抽泣起來了。「別管我,」她尖叫道,「別管我!」

  艾倫·漢密爾頓坐在那裡看著她,什麼也不說。

  當凱瑟琳的抽泣終於逐漸停了下來時,她困乏地說,「對不起,請原諒。我現在真的要走了。」她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

  「亞歷山大小姐,我不知道是否能幫助你,但是我很樂意試試看。我能向你保證的只是,我所做的事決不會傷害你。」

  凱瑟琳站在門旁邊,猶豫不決。她轉過身來看著他。眼裡充滿了淚水。「我也不明白,我究竟出了什麼毛病。」她低聲說,「我感到一種強烈的失落感。」

  艾倫·漢密爾頓站起身來向她走了過來。「那麼,為什麼不讓我們來試試把你找回來?我們可以一起為此努力。請坐下。我要去照看一下咖啡了。」

  他去了五分鐘。凱瑟琳坐在那裡,心裡不禁感到奇怪,不知他用什麼辦法竟然已經說服了她,使她同意留了下來。他具有一種使人安靜下來的魅力。在他的態度中似乎蘊含著一種使人鎮靜的東西。

  或許他能幫助我,凱瑟琳想。

  艾倫·漢密爾頓端著兩杯咖啡回到辦公室裡。「這裡是奶油與糖,請自己拿吧。」

  「不用了,謝謝你。」

  他在她對面坐下。「我明白你的朋友是死于一次滑雪事故。」

  一提起這事就使她十分痛苦。「是的,他是在一處應被封閉的滑雪坡上摔死的。大風把封閉的標誌吹走了。」

  「這是你第一次遇到一個你所親近的人死亡吧?」

  她該怎樣回答這個問題呢?呵!不,我的丈夫與他的情婦由於謀殺我已被處決掉了。我周圍所有的人都死了。這些話會使他震驚的。他坐在那裡,等侯她的回答。這個自命不凡的狗崽子。好吧,她偏不讓他感到滿足,她自己的生活與他毫無關係。我恨他。

  艾倫·漢密爾頓看出了她臉上的怒氣,於是就故意轉換話題。「威姆好嗎?」他問道。

  這個問題使凱瑟琳完全解除了戒備。「威姆嗎?他一他很好。伊芙琳告訴我,他是你的病人。」

  「是的。」

  「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他是怎樣——為什麼——會變很現在這副樣子的呢?」

  「威姆到我這兒來,是因為他一直失業。他是個難得的人物——一個天生的憤世嫉俗的人。我說不清其中的原因,但基本上說,他恨周圍的人,無法與別人搞好關係。」

  凱瑟琳想起了伊芙琳的話,他是沒有感情的人,他永遠也不願與任何人接觸。

  「但是威姆在數學方面有卓越的才能。」艾倫·漢密爾頓繼續說。「現在他在從事一項能夠發揮他特長的工作。」

  凱瑟琳點點頭。「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他這樣的人。」

  艾倫·漢密爾頓坐在椅子上把身子向前傾斜過去說,「亞歷山大小姐,你所經歷的事是十分痛苦的,但我或許能使它減輕一些,我願意試一試看。」

  「我……我不知道,」凱瑟琳說。「看起來,一切都沒有希望。」

  「只要你那樣想的話,那就除了完蛋之外沒有任何出路了,你說呢?」艾倫·漢密爾頓微笑地說,他的微笑相當有感染力。「我們為什麼不再訂一次門診預約呢?如果到頭來你仍然還恨我,我們可以立即停止。」

  「我並沒有恨你。」凱瑟琳歉疚地說。「嗯,也許只有一點點。」

  艾倫·漢密爾頓走到他的辦公桌窮,審視了一下日曆。他的日程表已經排得滿滿的。

  「星期一怎麼樣?」他問道。「一點鐘好嗎?」一點鐘是他的午餐時間,但是他心甘情願放棄它。凱瑟琳·亞歷山大是一個將要被沉重的精神包袱壓垮的女人。他已下決心要盡一切努力來幫助她。

  凱瑟琳朝他看了許久,才說,「那好吧。」

  「好極了。我們那時再見。」他交給她一張名片。「在這段時間裡,如果你需要我,這上面有我辦公室的電話號碼和家中電話號碼,我通常睡得不深,因此你用不著擔心把我吵醒。」

  「謝謝你,」凱瑟琳說。「我星期一來。」

  艾倫·漢密爾頓醫生看著她走出房門,心想,她是如此的纖弱,如此美麗,我必須小心才是。他朝咖啡桌上的照片看了看。我不知道安琪拉會怎麼想呢?

  ***

  半夜裡電話來了。

  康斯坦丁·德米裡斯接了電話。當他說話時,聲音裡充滿了驚訝的語調。「怎麼?塞裡號沉啦?我難以相信。」

  「這是千真萬確的,德米裡斯先生。海岸警衛隊發現了沉船的一些碎片。」

  「有生還的嗎?」

  「沒有,先生。恐怕不會有人生還。全體船員都已失蹤了。」

  「真是可怕。有人知道這是怎麼發生的嗎?」

  「我想我們永遠無從知道,先生。一切證據都沉在海底裡了。」

  「大海,」德米裡斯喃喃自語說,「殘酷的大海。」

  「我們是否應該去向保險公司提出索賠?」

  「當所有那些勇敢的水手都已喪失了他們的生命的時候,我們還得去操這份心,這可真是讓人為難哪!——不過,說得也是,應該去申請索賠。」

  至於那一隻雙耳酒瓶,他將把它收進了私人的收藏品。

  現在是輪到懲罰他的妻兄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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