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午夜的另一面 | 上頁 下頁
六八


  凱瑟琳發現自己完全被這個城市吸引住了。她在雅典定居下來的第三個晚上,拉裡回家來時帶著一個朋友,叫喬治·帕普斯伯爵。

  帕普斯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希臘人,約摸四十五歲,瘦長的個子,黑黑的頭髮,但是近看一下,可以發現雙鬢已經花白。他的舉止和儀態有一種奇特的、老式的端莊,這非常投合凱瑟琳的心意。他邀請他們倆到雅典老區普拉加的一家小酒店吃晚飯。

  普拉加由若干塊有坡度的土地組成,好像是被漫不經心地扔了後一起落在雅典鬧市的中心。在普拉加,有彎彎曲曲的小街小巷,支離破碎的、衰敗不堪的梯級通到座座小房子前。這些小房子是雅典還只是一個村莊時在土耳其人統治下建造的。現在,普拉加的各種建築,雖然雜亂無章,但是都已用石灰水粉刷過。這裡,到處有賣新鮮水果和花的攤子。到處可聞到炒咖啡的香味,也到處可看到大叫大嚷的街鬥。總的效果是有吸引力的。凱瑟琳尋思著,如果在別的城市裡,這樣的一個區恐怕是貧民窟了。但是,在雅典,這兒是歷史遺跡。

  帕普斯伯爵帶他們去的一家小酒店是露天的,在一個屋頂上,可以眺望全城。店裡的服務員穿著五顏六色的民族服裝。

  「你想吃些什麼?」伯爵問凱瑟琳。

  她像看著梵文似的,看了看那個異國的菜單。「請你點菜吧。我恐怕要把店主人點來才行。」

  帕普斯伯爵點了一桌豐盛的酒席,選擇了各種各樣的菜,讓凱瑟琳每一種都品嘗一下。

  他們要了葡萄葉包肉丸、醬汁肉燴茄餅、洋蔥燉兔肉——這道菜凱瑟琳吃了一半才知道是野兔子的肉,後來怎麼也不敢再吃一口了——還有希臘魚子醬色拉,拌著橄欖和檸檬片。伯爵還要了一瓶松脂酒。

  「這是我們的家鄉酒。」他解釋說。他笑呵呵地望著凱瑟琳嘗了嘗酒。這酒有一股松樹的、淳厚的味道,凱瑟琳像男子漢一般地勉強喝了一口。

  「不管我剛才吃的什麼,」她喘著氣說,「這一口酒可以把吃的東西抵消了。」

  他們正吃著,有三個樂師奏起了博佐卡樂曲。樂曲的旋律活潑、歡快,很有感染力。店裡的不少顧客一一站了起來,移步進入舞池,跟著樂曲的節拍跳起舞來了。使得凱瑟琳驚奇的是,跳舞者都是男人,舞姿優美,充滿了異國情調。她這一晚上過得痛快極了。

  到清晨三點鐘他們才怏怏然離開了小酒店。伯爵用汽車把他們送回科隆納其區的新居。

  「你有沒有出去遊覽過?」他問凱瑟琳。

  「還沒有。」她坦白說。「我等拉裡有空時再去。」

  伯爵轉身向拉裡:「也許我可以先帶凱瑟琳去觀光一下雅典的名勝,等你有空了我們三人再一起去。」

  「那太好了。」拉裡說。「只希望不要給你添太多的麻煩。」

  「沒關係。」伯爵回答道。他又對凱瑟琳說:「我來當你的嚮導,好嗎?」

  她注視著他,想起了迪米特洛普勒斯,就是那個講一口流利的莫名其妙的話的又粗又黑的房地產經紀人。

  「這是我的好運氣。」她誠心誠意地回答道。

  這一晚以後的幾個星期,真是妙極了。凱瑟琳上午在家裡整理東西,下午的時間,如果拉裡不在,伯爵就來找她,帶她去遊覽。

  他們開著汽車去奧林匹亞。

  「這是舉行第一屆奧林匹克競技會的地方。」伯爵告訴她。「不管戰爭、瘟疫和饑荒,一千多年以來,競技會每年都在這裡舉行。」

  凱瑟琳站著,帶著敬畏的神情觀看著那巨大的圓形競技場的廢墟,想像著許多世紀以來在這裡舉行的各種競賽的壯麗場面,想像著勝利者的歡騰和失敗者的沮喪。

  「人們常講到英國伊頓的運動場。」凱瑟琳說,「這裡是運動家道德精神真正起源的地方,是不是?」

  伯爵大笑。「恐怕不見得,」他說,「真實情況講出來是有點難為情的。」

  凱瑟琳朝他看了看,對他的話很感興趣。「為什麼?」

  「在這裡舉行的歷史上第一次戰車比賽,勝負是事先定了的。」

  「定了的?」

  「恐怕是如此,」帕普斯伯爵介紹說,「事情是這樣的:從前有一個有錢有勢的王子,叫伯羅奔斯,他與一個對手長期不和。他們決定在這裡舉行一次戰車比賽,看誰是優勝者。比賽前的一天夜裡,伯羅奔斯在對手的戰車輪子上搞了點鬼名堂。比賽開始的時候,當地的老百姓都趕來為他們各自的崇拜者歡呼和喝彩。還沒有跑完一圈,王子對手的戰車的車輪脫軸飛了出來,戰車也翻倒了。就這樣,伯羅奔斯的對手給纏在馬韁繩裡,一直拖死了,而他繼續跑著,贏了這次比賽。」

  「真嚇人!」凱瑟琳說,「後來大家對他怎麼樣?」

  「這一事件丟臉的地方就在這裡。」伯爵回答說。「現在好了,大家都知道伯羅奔斯玩的勾當。可是,那時候他被人當作一個了不起的英雄,在奧林匹斯的主神宙斯廟裡造了一座人形山牆來永久紀念他。這山牆現在還在那裡。」他苦笑了一陣。「從此以後,我估計,就是因為這樣,壞蛋多了,也不以為恥了。而且,」他補充說,「科林斯灣以南整個地區就是根據他的名字現在還叫作伯羅奔尼撒。」

  「誰說罪惡不會有報應的?」凱瑟琳驚異地問道。

  拉裡只要有空,就和凱瑟琳到市里去轉悠。他們找到一些奇異的店鋪,一連幾個小時挑這挑那,無休止地跟店主討價還價。他們還到小巷子裡找一些小餐館,嘗嘗各種各樣的風味小吃。拉裡很快活,是一個討人喜愛的伴侶。凱瑟琳想,自己放棄了國內的工作,到這個巴爾幹半島的古國來陪著丈夫,也沒有什麼不值得的。

  拉裡·道格拉斯一生中還沒有這麼愉快過。為德米裡斯干的工作是他一生中夢寐以求的理想。

  工資很滿意,但是他對此並不介意。他只對他駕駛的高質量的機器感興趣。他花了不多不少正好一個小時學會了駕駛「霍克·雪特萊」,又試飛了五次,得以熟練操縱這架飛機。大多數時間裡,拉裡與副駕駛員保爾·米塔克薩斯同飛,後者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個子,希臘人。伊恩·懷特斯通的突然離去,使米塔克薩斯十分吃驚。誰來接替懷特斯通,這個問題一直使他十分擔心。對於拉裡·道格拉斯的事情,他都聽說了,但是他拿不准,自己會不會對聽到的一切感到高興。儘管如此,看道格拉斯的樣子,似乎對他的新工作一見鍾情,熱心非凡。米塔克薩斯同他做了首次飛行後,就知道道格拉斯是一個技術高超的飛行員。

  慢慢地,米塔克薩斯的謹慎和警惕消退了,兩人交上了朋友。

  隨便什麼時候,只要不是上天飛,拉裡就把時間花在熟悉德米裡斯的機群裡的每一架飛機的特性上。沒有到他全部掌握這些特性的時候,他的操縱技能就已嫺熟,比以往任何人都駕駛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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