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天使的憤怒 | 上頁 下頁 |
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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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岡布蒂的審訊延續了十天。報界人士全都出馬,迫不及待地想要再一次目睹地區檢察官迪·西爾瓦和詹妮弗公開對陣。迪·西爾瓦事先做了周詳的準備,但在審判時卻故意對案情做輕描淡寫的介紹,僅僅對案件的審理做了一些暗示,讓陪審員根據這些暗示去思考判斷。他相信,這樣給他們留下的印象比他直接點明更恐怖。 詹妮弗在檢察官陳述案情時坐著,一言不發,幾乎懶得提出異議。 到了審判的最後一天,她起來反擊了。 在法庭上有一句格言,如果辯護律師的理由不充足的話,就得將審判目標轉移到對手身上。詹妮弗不能理直氣壯地替范斯柯·岡布蒂辯護,就想法把審判目標轉移到斯科待·諾曼——那個被殺的警察身上。肯·貝利已經對有關斯科特·諾曼的情況做了十分細緻的瞭解。他的歷史本來就不那麼清白,詹妮弗在結束發言之前,竟使人得到一種深刻的印象,似乎他的歷史比實際情況要壞十倍。諾曼在警察局供職已達二十年之久,在此期間他曾因無緣無故使用武力,被停職過三次。一次他開槍差一點打死了一個徒手的嫌疑犯;一次他在一家酒吧間裡打了一個醉漢;另有一次他把一個鬧家務糾紛的人打傷,致使受傷者被送進了醫院。儘管這三件事是在二十年時間裡先後發生的,但經過詹妮弗繪聲繪色地一渲染,就好像死者是接二連三地幹著這種可憎可惡的勾當似的。詹妮弗讓一大批證人出庭,證明這個已故的警察作惡多端。羅伯特·迪·西爾瓦眼巴巴地望著她,只有乾著急的份兒。 在總結發言中,迪·西爾瓦說:「陪審團的女士們,先生們,請記住一點,我們今天審訊的不是斯科特·諾曼警官。斯科特·諾曼警官是被害人。他是被……」他用手一指,「被范斯柯·岡布蒂殺死的。」 但是,地區檢察官話雖這麼說,卻連他自己也知道無濟於事。詹妮弗已經將斯科特·諾曼描繪得和范斯柯·岡布蒂一樣可憎,兩人都是社會渣滓。他再也不是那個為了捉拿罪犯而殉職的可敬的警官了。 陪審團駁回了蓄意殘酷殺人的起訴,判決范斯柯·岡布蒂為誤傷殺人。這對地區檢察官來說是一次慘敗。報界立即報道了詹妮弗·帕克的又一次勝利。 「穿上你的薄綢上衣,我們來慶祝一下。」邁克爾對她說。 他們在鄉間的海味餐館共進晚餐。餐館老闆送來了一瓶名貴的香檳酒,邁克爾和詹妮弗相互祝了酒。 「我非常高興。」 從邁克爾嘴裡說出這句話是難得的褒獎。 他把一只用紅、白兩色紙包著的盒子放到她手裡,說了聲:「把它打開。」 他看她解開了紮著的金絲帶子,打開盒蓋。盒子中央是一隻綠寶石戒指,四周是一圈鑽石。 詹妮弗凝神注視著。她開始責怪他:「噢!邁克爾!」她看到他滿臉是驕傲和歡樂的神色。 「邁克爾……你叫我對你怎麼說好呢?」 她暗自思忖:「噢!詹妮弗,我該怎麼辦好呢?」 「這和你那件衣服正相配。」他把戒指戴在她左手的無名指上。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向你表示感謝。這可真是慶祝,是嗎?」 邁克爾笑了。「正式的慶祝還沒有開始呢。這不過是個序幕。」 詹妮弗在丹吉爾一家旅館的房間裡躺著,聽著邁克爾在衛生間裡淋浴時的沖洗聲。她想起了往事。她感到又滿足又幸福。她惦記的唯有她的兒子。她有時外出首先想到的就是帶著兒子一起走。但是她馬上本能地感到必須使喬舒亞遠遠離開莫雷蒂。喬舒亞永遠不能受她生活中這一部分的影響。對詹妮弗來說,她的生活似乎是由幾個互不關聯的部分組成的:她心裡有亞當,有她的兒子,還有邁克爾·莫雷蒂。這三個人都必須相互分開,不得來往。 邁克爾從衛生間走了出來,只圍了一條浴巾。他身上的汗毛濕漉漉、亮閃閃的,活像一頭俊俏而迷人的動物。 「把衣服穿好,我們還有事情要做呢。」 39 一切都是十分緩慢地發生的,使人難以察覺。第一次是辦理范斯柯·岡布蒂的案子,過了不久,邁克爾又要詹妮弗處理另一個案子。後來又是一個。久而久之,邁克爾交辦的案子就像流水一樣,源源不斷地往詹妮弗這裡送來。 邁克爾往往先打一個電話來:「我需要你的幫助,姑娘。我的一個小夥子出事了。」 於是詹妮弗想起了雷恩神父的話:我的一個朋友出了點小麻煩。這兩者之間到底有無區別呢?美國已承認了「教父」①的存在。詹妮弗自我安慰說,她目前所做的事跟她從前的工作一模一樣。可是事實是,兩者之間不僅有差別,而且是天壤之別。 ①指黑手黨組織的頭目。 她進入了世界上一個最強大的組織的核心部門。 邁克爾請詹妮弗到新澤西州的一個農莊去。她在那兒第一次見到了安東尼奧·格拉納利,還見到了黑手黨中的許多人。 在那間古色古香的廚房裡,圍著一張大桌子吃飯的是尼克·維多、亞瑟·斯各多(諢號胖子亞迪)、薩爾瓦多·費奧雷和約瑟夫·柯勒拉。 詹妮弗和邁克爾到達之後,在門外站著聽了好一會,詹妮弗居然連一句也沒有聽懂。原來他們講的全是行話。 邁克爾望著詹妮弗臉上迷惑不解的神色,笑著說:「來,我帶你去見爸爸。」 安東尼奧·格拉納利的樣子使詹妮弗大吃一驚。他坐在輪椅上,瘦得像一具骷髏,簡直很難想像他本來的模樣。 這時進來一個膚色淺黑、身材豐滿、嫵媚動人的女子,邁克爾介紹說:「這是羅莎,我的妻子。」 詹妮弗一直擔心這一時刻的來臨。有幾個晚上,當邁克爾離開她以後——做為女人,她的身心都已從邁克爾那裡得到了最大的滿足和安慰——她常常和佔據著自己頭腦的犯罪心理作鬥爭:我不想在另一個女人心上再留下創傷。我在偷漢子呢!我非得刹車不可!可是她總是敗下陣來。 羅莎望著詹妮弗,她的眼神像是能看透人的心思似的。詹妮弗不禁尋思:她全都知道。 一陣尷尬後,羅莎輕聲說:「見到你很高興,帕克太太。邁克爾跟我說過,你聰明過人。」 安東尼奧·格拉納利哼哼道:「女人聰明過了頭,就不好啦。動腦子的事最好還是留給男人去幹。」 邁克爾板著臉說:「我一向把帕克太太當做男人看待的,爸爸。」 他們在一間寬敞的老式餐廳裡進餐。 「你挨著我坐,」安東尼奧·格拉納利不客氣地對詹妮弗說。 邁克爾坐在羅莎身邊。托馬斯·柯爾法克斯——那個軍師,坐在詹妮弗對面。她感到他對自己充滿敵意。 晚餐極其豐盛,一盤接一盤地往桌子上送,像是永遠不會完結似的。 屋子裡見不著一個僕人,羅莎一忽兒清理桌子,一忽兒站起來上廚房去端菜。 「我的羅莎是個烹調能手,」安東尼奧·格拉納利對詹妮弗說,「她做的那一手好菜絲毫不比她母親遜色。麥克,對嗎?」 「是這樣,」邁克爾彬彬有禮地說。 「他的羅莎可是一個賢惠的妻子,」安東尼奧·格拉納利繼續往下講。詹妮弗心裡想著:他這是隨便聊聊,還是對自己的警告? 邁克爾沖著詹妮弗說:「噯,你的小牛肉還沒吃完呢!」 「我可從來沒吃得這麼好過,」詹妮弗爭辯說。 又有東西端上來了。 這次是一大碗新鮮水果和一大盤奶酪,外加澆上熱奶糖醬的冰淇淋,還有糖果和薄荷糖。 詹妮弗不明白的是,邁克爾吃得這麼多,竟沒有發胖。 餐桌上的談話又隨便又愉快,這類談話每天都可以從千萬個意大利家庭的飯桌上聽到。詹妮弗很難想像這個家庭跟其他千千萬萬人家能有什麼差別。 和諧的氣氛保持了好久,後來安東尼奧·格拉納利問詹妮弗:「聽說過西西里聯盟沒有?」 「沒有,」詹妮弗說。 「我來給你講一講,夫人。」 「老爺子……她叫詹妮弗。」 「這不是意大利人的名字,麥克,記起來真費勁。我就稱你夫人,好嗎?」 「行,」詹妮弗說。 「西西里聯盟是為了保障窮人的合法權利而在西西里創建的。你看,掌權的那班人巧取豪奪。窮人手裡幾乎什麼都沒有——沒有錢,沒有職業,沒有正義,於是我們成立了聯盟。既然社會上沒有正義可言,許多人自然紛紛加入聯盟,以便替自己報仇。不久,由於聯盟代表了人民的利益,它的權力超過了法律。我們相信《聖經》上講的話,夫人。」他注視著詹妮弗的雙眼,說:「誰要是背叛了我們,我們就要對他實行報復。」 這話的意思是最明白不過的了。 詹妮弗的直覺告訴她,一旦開始為這個組織效勞,她就不再有任何退卻的餘地。可是跟許多局外人一樣,她對這個組織的實質有著誤解。黑手黨在人們心目中,無非是一幫暴徒,他們深居簡出,一邊指揮嘍羅去殺人,一邊靠放高利貸和辦妓院榨取種種不義之財。不過這不是整個組織的全貌。她通過自己參加的各種會議看到了其餘的情況:原來他們還是經營大企業的實業家。他們開設旅館、銀行、餐館、賭場,還辦了不少工廠、保險公司和醫院。他們控制著工會和運輸業。他們兼營唱片業務和出售自動售貨機,此外還開設殯儀館、麵包房、建築公司。他們每年的收益高達幾十億美元。這大筆大筆的利潤究竟是怎麼獲得的,不關詹妮弗的事,她的任務是替那些犯了法的黑手黨黨徒辯護。 羅伯特·迪·西爾瓦抓住了邁克爾三個嘍羅的把柄。這三個人翻倒了好幾輛食品供應車,因而被指控犯了企圖通過敲詐勒索破壞商業活動的罪行,共有七條具體罪狀。然而,願意到庭作證的只有一個飲食攤的女攤主。 「這個女人會把我們弄得進退兩難的,」邁克爾對詹妮弗說,「得認真對付才行。」 「你不是開有一家雜誌出版公司嗎?」詹妮弗問。 「是啊。可這和飲食攤有什麼相干?」 「你以後就會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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